陆三乾一行,马不停蹄的逃出项珪璋的势力范围,武侯惇和前锋营军士吃了九斗仙的药之后,伤势恢复很快,锻体本身就强化体魄,现在,即便是路途颠簸也不受影响。
九斗仙不大喜欢骑马,起初急于赶路,他才愿意憋屈在马车里,现在已经走了大半路程,说什么也得买头驴骑。没办法,九斗仙现在在一行人心中的地位如同九霄云外的神明,别说是骑驴了,骑人都行。陆三乾认为,反正中秋前是赶不回去了,也就不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要说能活着回来,自然是值得庆幸的,但是伤心的事更多,与九斗仙说话的时候也提不起精神来。陆三乾在马上恍恍惚惚,问铁杆川去了哪里,问猴七的猴子胖了没有...
九斗仙今天只抽了一斗烟,一路颠簸也没来得及买上一些,过去的几个城镇又买不到罕见的大漠金丝雀,被惯得嘴刁的九斗仙哪肯将就,摸了摸几乎所剩不多的烟袋,砸吧砸吧嘴,只能强忍住烟瘾。正好陆三乾问话,也可以转移一些注意力,希望能撑到下一个大些的州府。
九斗仙说铁杆川攒了些银子,准备回家一躺,一路边走边卖艺,到家差不多正好过年。猴七还是老样子,他那只猴子,竟然学会体谅起人儿了,有了水果总是吃一半给猴七一半,想必是快成精了...
陆三乾轻柔眉间,陆全问他是不是赶路太过劳累,陆三乾说只是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为何会惶惶不安。陆全说已经出了东阳王的掌控,还有九斗仙同行,有什么可担心的。陆三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去想。
当天,他们总算是天黑前赶到了陶渊城,不见官不过府,只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客栈住下。陆三乾坐卧不宁,武侯惇提议再去吃碗江湖饭,陆三乾说上次是因为认识了一些朋友,如今再去物是人非,总会少了些什么。况且陆三乾不喝酒,没有酒的江湖饭怎会有江湖味。
陆三乾有更重要的事做,他记得城南有家专门贩卖烟叶的铺子,于是独自一人前往,铺子叫烟随客香,虽然直白不够文雅,倒也讨客人喜欢。
赶到时大伙计正要打烊,陆三乾忙说道:“对不住,我要买些烟叶,比较急,麻烦给个方便。”
大伙计要是知道与他如此客气的人是陆家的三公子,定会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只是陆三乾一路风尘,蓬头垢面,进了城就马不停蹄的来买烟叶,大伙计瞥了一眼:“没看到打烊了吗?”说着继续上最后一块门板。
陆三乾伸脚挡在门缝里,大伙计又卸下门板不厌烦的说道:“我说你这人也太不识趣儿了,不是说了打烊了,明天再来。”
陆三乾拿出一锭银子,仍然客气:“麻烦行个方便,买完烟叶就走。”
钱嘛,虽不是万能的,却是无所不能的。大伙计立马换了副嘴脸,接过银子:“这位爷,容我进去通知掌柜。”
大伙计将陆三乾引进店铺,烟叶、烟斗、水烟、鼻烟等等琳琅满目井井有序,能把单一的营生做的有模有样,想必掌柜的也是有心之人。不消半盏茶的光景,大伙计出来,身后跟着二十四五岁的白净男子,一身白衣干净利落,不算英俊却看着顺眼。
陆三乾起身施礼,说了几句多有打扰的客套话,掌柜的同样回礼,问陆三乾要哪种的烟叶,陆三乾如实回答,掌柜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只是命大伙计泡上一壶好茶。
掌柜的与陆三乾双双坐下,茶水端上来,掌柜的才开口:“不知这金丝雀是你抽呢,还是另有其人?”
陆三乾颇感意外,呷了一口茶:“烟叶嘛,无非贵贱而已,还分什么人抽吗?”
掌柜的放下茶杯:“当然。”
“要是我抽呢?”
掌柜的打量陆三乾,片刻之后说道:“要你抽,抱歉,没有。”
陆三乾来了兴致,也放下茶杯:“看来,今天我要是不说出那人,就得空手而回了。”
掌柜的点点头,不再说话,只等陆三乾说个明白。陆三乾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虽然看起来较为友善,不过为了安全,试探着说道:“他是个云游之人。”
“哦?”掌柜的一笑:“还有呢?”
“以占卜卖药为生。”
掌柜的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还有呢?”
陆三乾端起茶杯,不言不语,变主动为被动。这下该掌柜的着急了,又问一遍:“兄台,还有呢?”
陆三乾看他一眼,神秘一笑:“他只抽漠北金丝雀。”
掌柜的站起身:“是不是自称半仙?”
陆三乾闭口不语,掌柜的弯腰作揖:“哎呀兄台,多有得罪,你就别卖关子了,那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陆三乾点点头。
掌柜的一拍桌子,喜上眉梢,吩咐大伙计:“快,快去把剩下的金丝雀都拿来,让这位兄台带走。”
大伙计去取烟叶,掌柜的请陆三乾坐下:“不怕兄台笑话,我呢,姓牛,五代单传,我出生时一家人欢天喜地甚是高兴,所以,给我取名牛欢喜。”说到这颇为不好意思。
陆三乾憋住不笑,牛欢喜嘿嘿一笑:“别人初次听到都会笑,爹娘给的名字,怎能嫌弃,所以没关系,我不介意。家人希望我能考取功名,但是我就喜欢做商人,笑脸迎客买进卖出,多自在。当时家人极力反对,我赌气带些银两出来经商。途径哨子山时遭遇了劫匪,幸亏恩人出手相救。我想报答他,可他老人家无欲无求,就那么一点嗜好。”牛欢喜指指大伙计刚拿
来的烟叶:“就是这金丝雀。所以我决定做烟草生意,你看,我这烟叶种类最全,但唯独大漠金丝雀难找。一是产量稀少,而是路途遥远,西北方最近两年又不太平,不少商道都断了。所以我费尽心思才淘换回这么一点,你说,要是外人,我能卖吗?”
陆三乾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外人?”
牛欢喜嘿嘿一笑:“实不相瞒,这大漠金丝雀虽然醇香,但是入口辛辣,如同品酒,度数越高越醇香,当然也就越冲,所以需要特殊技巧调制。我潜心研究,最终找到特制金丝雀的方法。闻味道和没炒制过的差不太多,但是入口时轻柔,留香更久。我跟你讲,就我炒制的烟叶,全天下你就找不到第二份,我对它再熟悉不过了,自打你一进门啊,我就闻出来了。”牛欢喜叹了口气:“恩人许久没来我这里拿烟叶了,我知道他好这一口,所以我在不少城镇州府的店里都放了些,就怕他老人家抽不习惯其他的。今天正好你来了,我终于可以略表心意,这些你全拿走。要是你们那有谁也抽烟,不妨看看我这里的商品,那是件件精挑细选,你瞅见没有,柜台上面第二排的那个水烟,就不简单......”
买卖人话多,拦都拦不住,牛欢喜讲完了,茶也喝完了。陆三乾要给钱,牛欢喜说什么也不要,讲些商人牟利却不能忘义的大道理,陆三乾也没多做推让,拿着烟叶出了门。刚走两步,牛欢喜追了出来,希望陆三乾赏下名号,陆三乾如实告知,说完转身离开。
大伙计嘴里念叨:“陆三乾,嘶,听着耳熟。”
牛欢喜看着走远的陆三乾说道:“西凉陆家的三公子,北国亲王的女婿,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大伙计不明所以。
“说了也不明白。”牛欢喜转身进了铺子,却在柜上看到了陆三乾留下的一包银子。
陆三乾回到客栈,九斗仙等候在门口,陆三乾还未开口,九斗仙先说话:“嗯!上等金丝雀,你是去了烟随客香吧!快快,拿来让老头子抽一口,馋虫又上来了。”九斗仙像是见了糖果的孩子。
接过烟叶的九斗仙迫不及待的装上一锅,陆三乾给他点着,吸上两口之后九斗仙说道:“花了不少银子吧。”
陆三乾摇摇头:“牛欢喜不要钱,说是孝敬您的。”
九斗仙嘿嘿一笑:“算是你们俩的心意,老头子我这领了。”
陆三乾心说人要是活的年纪大了,果然也会成精,反正彼此都不是拘泥小节的人,也就不再提了。
躺在床上,陆三乾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一路上并无纰漏,想不明白干脆不睡了,叫了一壶浓茶,越喝越精神。窗外月似银盘,古往今来朝代更迭,明月依旧,只是换了那赏月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