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大脑空白,她怔了怔,入眼的是他细长的眼睫,唇上有柔软触感,心里却腾起一丝慌乱。却是被他揽得紧紧的,犹如拥着一件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身周是清冷的芍药香气,她像是失了力气,已然分不清是被动还是情愿,只任他沿着唇角细细深入,心里像是平静下去,又似燃起焰火。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终于肯放开她,任她在怀里微微喘气。
她略有些不敢抬头看他,只觉心里慌乱的很。
“去放花灯罢。”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此刻却让她听得有一丝恍惚。他反手握上她的右手,十指紧紧相扣。
“嗯,去,去吧。”她答道,却觉得连声音都很是不利索,只埋下头去,不敢再出声。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从未见过的释怀。未几,额头被轻轻碰了一碰,他轻轻说到,“走。”
冬月灯会结束,便又是一岁即要过去,厚厚的风雪重重而至,整个京中的天气冷得让人几欲将自己裹成棉球。
她觉得,她现在便是棉球状。
忆起昨日的灯会,她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手里握着一枝红梅,便是东苑里始才盛开的,晨时去东苑时忽而觉得煞是好看,信手便折了一枝,这一日下来不知要干些什么,只待在寝殿里裹成一团棉球赏着红梅。
听闻今日晨时沈庭燊又接到了皇上指令,似是要前往京北有何要事。不知为何,心里忽而很想见到他。
昨日放花灯时乃是一片晕晕乎乎中度过的,现时想来竟如同一场梦一般,忽而想起,还未告诉他她已然忆起了他的事情呢。
记得后来放完花灯,两人沿着河岸缓缓走着,却是一路无话。
他是个很不善于掩藏喜悦情绪的人,望向他的眼睛时皆是总能感觉到那赤眸里的丝丝温暖之意。
还是不久前,方是秋季,两人之间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可是,好在,好在如今已再不复那段时光。
欲同他说起儿时的事情,不过他今日那边的事似是比较要紧,今晚他应该不会回来了罢?
等到下次吧,不着急。
她望向窗外,今日天色尚早,此番天气却是并不想外出,仔细想了想还是继续棉球状缩在寝殿罢。
身边没有说话的人,确实是百无聊赖,思儿不在了,灵瑜也不知近来如何,但愿她能好好的。
又信手翻了些话本子,一时有了倦色,她竟要沉沉睡去。
翻过泛黄一页,她有些迷迷糊糊,不知看到了哪,望了望已是漆黑一片的天色后打了哈欠准备去沐浴睡下。
从棉褥里探出身来,她抱紧了手臂,只觉一阵冷意袭来,手上的温度瞬间便要凉去。
去唤来侍女,沐浴罢。
她又将棉袍细细罩好,熄掉炉子里的火焰,向着寝殿外走去,伫立于门口唤了几声,却是未有听到回答。
她愣了一愣,若是平时,此刻应有有侍女立于殿外,却怎是毫无声响?
她犹疑了片刻,却仍是未有听到回答,似是身后传来零碎声响,回头望去却并无异样,她摇摇头,决定还是出寝殿看看罢。
正迈出一步,却是忽而一力道将她拉回,她猛然惊了惊,回头望去却是恍若窒息。
眼前之人还是那般熟悉的眉目,只身穿了件少见的玄色长袍,令她恍惚了好一阵,他目光里瞧不见什么情绪,只沉眸望向她。一片沉寂中,她怔怔地吐出两个字:“元烨。”
“芍芍。”他道。
许久未有听到的称呼,恍若隔了遥远的岁月。
诚然这亦并不是她的名字。
她未有回应,只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到:“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无边无际的疑惑与心惊所充斥,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是很多时日未有见到这个名字,这个人,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她再也没抱有希望,跌下了那片断崖,此刻他却出现在太子府,太子府内的百草苑,怎么会?
他这些时日,他去了哪里?王府诛灭,他于塞北可是亦受了什么剧变?这些时日他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他迟迟不肯出现?为什么。
脑海内忽而一片混乱,继而出现的竟是恐惧。
“芍芍,我带你走。”沈元烨却是摇摇头,未有回答她的问题,拉住她的手更紧了一分。
“不。”她忽而脱口而出,连自己亦是惊了一惊,却是诚然这便是她的回答,她并不想离去,已然并未想过要离去。
“你说什么?”沈元烨靠近了一分,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却令她寒了一寒。
她的思绪很乱,已然成了一团乱麻。
她蓦地抽开手来,声音有些颤抖,“我,我的意思是——”
未等她道完沈元烨却是上前一步,正欲拉住她的手,却蓦然有一道剑影掠过,他退开数步,反手执起佩剑。
她很是慌乱,望向剑光掠起之处却更是恍有窒息之感。
沈庭燊。
他并无何神情,只手执长剑望向这百草苑的不速之客。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沈元烨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
沈庭燊未有回答,只食指微叩了叩剑柄,声音很是低沉,“我不取你性命,离开此地。”
“呵。”沈元烨微眯了眯眼眸,却是不由分说便执起长剑来,霎时间竟直直朝沈庭燊攻去,只觉一刹那,她被沈庭燊揽住,退开数尺后站定,她勉强稳住身形,却只见沈庭燊已然上前接住剑招。
刀兵之声于耳畔响起,她恍了恍神,眼前剑影另她眼花缭乱,沈元烨退开数尺,有雕花案倒下,一地瓷盏落地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令她蓦地一个心惊。沈庭燊未有追击,站定后沈元烨却是又重重攻来,一个剑指破开周遭一带案具,寝殿外却是未有何人惊起,只余下两人的长剑激烈碰撞之声。
她欲开口出声,声线却是在发颤,眼前情景更是不可能上前阻止两人打斗。
沈元烨招招欲往致命之处攻去,好在沈庭燊皆有避开,一时间两人不分上下,寝殿已是一团破败,四处皆是碎片断案,高大的木柜重重倒地,她按住心口,急如火燎。
两人越来越逼近,她退开几步,却是犹豫住欲上前阻拦,剑上寒光让她怔住,蓦地闻沈庭燊回头喝道,“退开!”
她怔了怔,却惊恐的望着眼前,沈元烨一招朝着沈庭燊刺过来,他反身闪开,虽是擦身而过却也在手腕上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她惊呼一声,眼前的沈庭燊微皱了皱眉,急退两步复又蓄力跟上去,出剑迅捷,剑法更是令人膛目结舌,沈元烨招招接下,却也很是吃力。
他奋力欲要反击,却是一个错开,剑光逼身,手中佩剑被冲开去,沈庭燊长剑当要落下。
“不要!”宋将离一声疾呼,却是冲上前去,直直挡于沈元烨身前,有剑风贴面,她却依然顾及不得。
沈庭燊惊了一惊,疾速收回长剑,却是措手不及受了飞剑一击,长剑重重落下,他微微咬唇。
她亦是惊恐的望着他,此刻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身后传来沈元烨的低语,一派狼藉的寝殿中格外清晰。
“等我接你回去,芍芍。”
话音方落,半截长帘便被掀起,一阵狂风吹过窗口,重重冷意使得她蓦然抖了抖,身后再没了声响。
“庭,庭燊,你的手——”她惊惧的望着他,那手上正冒着汨汨鲜血,隐于玄色袖襟之上,却仍是触目惊心。
“你要同他走?”他缓缓开口,声音很是沙哑。
她很是慌乱,却是支支吾吾的说到,“你,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好不好?”
“离离,你要跟他走吗?”他却是上前一步,她竟反射性的退开。
“很害怕我?”
她一时语塞,那下意识的动作,她亦是全然无法明了,只不住摇头,望见他的模样只觉胸口一阵闷疼。
“不,我不害怕你。”她不住摇头,已然退至窗侧的白墙边,身后再没了退路。
“你知不知道,你此般冲上前去,若是伤着了当要如何?”良久,他的声音破开一阵沉寂,眸光里有着沉重的隐忍,“你便是要再落个伤痕在身吗?你便是自己受伤也要护他周全吗?”
“庭燊,你冷静一点!”他此般模样,却确是然令她陡然生出几分惧意,他将手抵住白墙,鲜血仍在不断流下,她亦是胸口沉闷得难受,一丝丝疼痛感令她几欲窒息。
“我很冷静。”他望着她,赤眸里翻滚不断的情绪,似是要妥协,似是仍有不甘,似是沉沦的情感,似是隐隐的痛意。
蓦地,他却紧紧拥住了她,脸色一阵苍白,只低头埋在她的肩前,道,“离离,我很冷静。”
她垂着手未有任何动作,未有温暖之感,只觉冷意更甚,眼前的沈庭燊,是她最不愿见到的模样。
窗外风声未止,她脑海内一片混沌与慌乱,不知如何才能让他平静下来,只有如火的焦急与百口莫辩。
她不知为何要冲上前去,只是不愿再见到伤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