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烨即将启程,正于宫内议事,她坐于偏殿的侧椅上,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不友善的目光。
回头,是一名长得极为秀气的女子,看似一名大家闺秀。
那女子见她转头过来,兀自扭头过去,不再望向她。
气质当真甚似画瑶……
那这位,约摸便是苏将军的小女儿,苏馥婷了?
白芍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腹诽道,元烨你怎么惹了这么多桃花。
等了许久,终于见到元烨出来,却无暇与她交谈,只简短一两声吩咐,便同一两将军匆匆往了殿外而去。
也不知沈元烨究竟多久才能归来。
虽然她本可不必过来,但还是想来宫中看看,但撞见苏馥婷这件事,诚然未有料想。
在偏殿内等得过久,竟有些如坐针毡之感,她望了望四周,本就无多少人的偏殿内,连苏馥婷及几名丫鬟侍卫皆已离开,她思索片刻,觉得与其在这里候着不如在外围的花圃里走走,也不算太闷。
正思索着元烨的事,却是一踏出寝殿便似撞上了一堵墙。
她揉着脑袋说了声抱歉,却发现撞上的人竟是宋羽洛。
“抱歉,在下正思索着一味药材之事,无意冒犯王妃。”宋羽洛后退几步,屈身道。
她摇摇头,示意无事,忽而想到昨日午时闲暇时刻正已写好了一封书信,虽然文笔很是拙劣,但好在写得较为简短。既然宋太医与沈庭燊交好,不知能否托他……
“宋太医,等等。”见他正要走开,她出声唤道。
“王妃有何吩咐?”宋羽洛闻声站定,回头道。
“是这样的,我这儿有一封书信,想托太医您转交给太子殿下。”她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不知为何,心里很是紧张。
宋羽洛却是默然了半晌,伸手接过信封,点头放进袖中。
“王妃可还有要事?”
她摇摇头,向宋羽洛道了声谢,转而走向了殿内。
那信上也不过几句嘘寒问暖,希望不会唐突。
殿里似有人走近,她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的正是沈元烨。
“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回去吧。”
“你把我送回府就要走了吗?”
“嗯,府内事务暂且交给管事吕忠,我会很快归来。”沈元烨抬手覆上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白芍不再说话,只低头应声,与他一同出了皇宫。
“元烨,一路小心。”
宁王府门口,她望着他说到。
“嗯,等我回来。”他转过身来,望向站在王府门口的她,良久,却是转向前方道路,再未回头。
“娘娘,我们进去吧。”一旁的思儿问道。
“嗯。”她轻轻点头,心里却莫名的涌起一阵失落。
就似乎……此去一别,往后再也无从得见的感觉。
等等,白芍你想什么呢,犯什么晦气!
她抚了抚耳边碎发,叹气一声同思儿走向了府内。
指尖抚上信笺上稚嫩的字迹,他的唇角微微扬起。
“羽洛,我该怎么回?”
宋羽洛抱臂靠在一旁的书架旁,良久才缓缓回答道:“怎么回?你觉得,要如何回?”
沈庭燊闻言默声片刻,放下手中信笺淡淡道:“羽洛,我明了你的意思。”
宋羽洛摇摇头,放下手来向他走近道:“明了我的意思?既然明了,你为什么还要如此着急?”
“嗯?”沈庭燊转过身来望向他,眸光冽冽。
“虽是已有所证,但我们本可一步步布局,你为何非要——”
“羽洛是觉得我鲁莽了?”沈庭燊语气淡淡,“太后若非依我予你的那些药材以维持命气,如今怕是早已成亡魂一缕。”
“庭燊。”宋羽洛音调略微高了高,又叹口气摇头道,“我知道你一向聪敏,但每当涉及与她之事,你都变得……有些冲动。”
“每当涉及与她之事,”沈庭燊微微抬高眼眸,一手抚上圈椅扶手,“你认为,自春宴来我所做之事,哪件不是因了涉及她?”
书房内默然良久,只闻窗外隐隐蛩鸣。
“娘娘,娘娘!”
“思儿?”她望向端着一个盘子迎面跑来的思儿,不禁疑惑出声。
“这好像是宫里送来的,杏花冻。”思儿急急站住,将盘子递与她眼前,“不过似乎没有明细到是谁送的,只说是宫里。”
“好。”她接过思儿手中的盘子,这时节,竟还会有杏花?轻轻拨了一个吃下,才咬了一口,便觉分外可口。
还从未想到过杏花做冻,却当真是比糕美味了不少,口感滋味皆是极佳。
思儿望向白芍,不禁喜笑颜开,“娘娘这辈子就锁在杏花上了。”
她咽下一口杏花冻,却暗自叹了一口气。
唉,明明还有芍药。
对了,也不知沈庭燊看过了信没有,这已是许多天过去了,他还未有回信,许是事务太忙了?
“那娘娘,思儿先去后院了,酉时再过来。”思儿颔首道。
“嗯。”她招招手,望向一旁的花圃。
正吃着杏花冻,却发现只剩下一两块杏花冻的盘里似有一张薄膜,她迟疑片刻,细细揭开,却发现盘底却是一小小信封。
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她将薄膜揭开,取出信封。
质感却不像是纸张。
她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拆开,却取出一包小小的香料来。
袋子上像是有着细细一行字。
“一切安好。”
字迹是真的很漂亮。她忽而想起了很久前在闲云山脚的时候,也见过他的字迹,似乎也是四字,将离,绝,绝……
她有些遗憾地摇摇头,终是想不起那个字来,只记得很是复杂。
改天见到他,问问吧?
这香料,嗯,闻着很是舒爽,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想起了之前见过的一首古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虽说这不是江南,亦不是并无所有,更无折花且已入秋,但感觉,意外的很像呢。
不过,有时觉得,一丝挚友之情里却似掺杂了什么。
她摇摇脑袋,白芍,毋要多想,这分明是你自己的心态问题。
石坛村内的种种是已不大能够回忆起来,却能记得,他对自己很好,自己也尽力回报,这样就够了。
她将香料握在手心,后仰靠在躺椅上,入眼的是天高云低。
“娘娘,娘娘!”
“怎么了?这次难不成是杏花炒?”她放下手中的话本子。
“哎呀,不是,不是什么杏花啦!”思儿站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
“出什么事了?”白芍微微皱眉。
“刚才宫里的人过来说,说太后,太后不行了!”思儿急急忙忙地说到,差些咬住舌头。
“什么?”白芍怔了怔,从躺椅上坐起,“太后?”
“呼,王爷又不在,虽然吕管事已经前去——娘娘您快过去看看吧!”思儿说到。
“好。”她点点头,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只同思儿一同疾速往了王府门口去。
现下元烨正处于远在千里的西疆军营,他若是知道这件事情!
白芍来不及多想,只匆匆上了马车赶去皇宫。
一路疾驰,终是行至太后寝殿,殿内皇子王亲甚多,皆是一派愁容。
太后躺于侧榻上,殿内安静得只闻几名公主妃子的啜泣之声,白芍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同众人跪坐而下。
皇上眉头紧锁,一旁的宋羽洛只淡淡摇头。
眼前的记得似乎是六公主沈灵瑜,正侧伏于太后床边,低着头未有声响,白芍望过去,整个殿里肃穆而又沉重,连得她心中亦是满布忧戚。
脑海内却是飞快的思索着关于元烨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元烨那般关心太后的生死,可太后现时却在元烨远离京都的时候故去……
她有些心神不宁的望向前方,整个殿内,阴云沉沉,终是越发压抑。
白芍伏在书案前,恍惚间觉得有些许累觉。
听闻三日后,将举行一场浩大的葬礼,可惜,元烨无法赶回京都。
她沉沉叹了一口气,拨了拨眼前矮瓶里的花枝,起身走向寝殿外。
思儿正候在寝殿门口,侧头问向她是否需要沐浴。
沐浴……如今倒是连一个倾诉及询问的人都未在身边。
“不了,先让我四处走走吧。”
“嗯。”思儿点头道,“娘娘要思儿陪您一起去吗?”
白芍摇摇头,缓缓说道,“我一个人就好。”
说罢别了思儿,漫无目的的沿着院内小径行去。
今夜的月色很是暗淡,全然无何美感。
她驻足于白石小道上,忽而出神,记得所见过的最美的一次月色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在闲云山?
那个梦里?
脑海中恍惚似有些微印象,不大像是梦。闲云山的山腰上,行宫内的石案旁,他正在缓缓抚琴,那晚的夜空纯净得如水一般,耳边是渺渺琴音,缥缈回响于整个山林之内。
……他,那个他。
却有一瞬间恍惚,那个他,当真是元烨吗?
白芍摇了摇头,怎会想起如此久远的事来?那个时候,应该是于王府中醒来后不久的事罢?闲云山春宴……
蓦地想起了与沈庭燊的初遇,她恍然怔了一怔,皆着腹诽了一句自己。
那件事不要再想!
她无奈的笑笑,打住了自己的思绪,从西门穿过后缓缓走向书房前的一棵木樨树,这时节木樨花大概快开了罢?从未见过木樨花开,那情景大约很是好看。
她顺着枝叶望向书房,却忽而发现书房内竟有微微烛光。
自从元烨走后,书房明明是再无人造访,怎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