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腾的水花一点点蔓出锅沿,严子皙耐心的擦掉溅出的水渍。
算好时间,关火。
浑浊甜腻的姜糖水倒在白瓷的碗中,上面有刚摘下的桂花扑鼻香。
回头看了一眼倒计时,刚刚好。
主持人的声音再耳边响起。
“看来大家的关注点都落到这碗红糖姜茶上了啊,那子皙来给我们讲讲,为什么选择熬一碗这么特殊的姜茶?”
严子皙摘掉围裙擦干手上的湿气,拿起话筒有些动容。
“我觉得这几天…她会需要。”
简单的一句话,说出来好像很费力。
看来也只有依靠这种方式才能直面自己的内心,他在想她,时时刻刻都想。
“这是有什么故事吗?”
“有。不过…我把她弄丢了。”
严子皙盯着碗里旋转不定的桂花,张了张口几近耳语,“你…要照顾好自己。”
再次抬头之时脸上就不再出现愁苦的神色,他不喜欢把无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
“所以你这是道歉?”
“不算道歉,要说道歉还是要正式些,这种方式太浅薄。”
主持人怕效果不好想把话题引开,可看导演的手势似乎想要知道更多。
“这是你的女朋友还是你们在一起过?”
“没有,我们还没那么熟。”
“所以你现在…”
“单身,我单身。”
“那怎么没在一起?”
“还没来得及…”
欲言又止。
主持人耳机里传来导演的声音,让她把焦点引回菜上。
“子皙平时经常做饭吗?”
“会做饭,不过做的不多。”
“不过看你的手法好像很熟练啊,你经常熬这一类东西吗,还是…?”
“没有,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吗?还以为做过很多次呢,那上一次也是给同一个人?”
“对,上次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很多步骤都错了,也是硬着头皮做出来。”
“不过看你这次好像进步很多啊,到底是哪个女孩子这么好命,你这样会遭其他女孩子嫉妒的。”
“是…是吗?”
“不过可惜当事人不在现场啊,要是给你个机会再和她说几句话,你会想和她说什么呢?”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他,默默退到了一边。
炽热的灯光洒落在白皙的面庞上,竟有一瞬间变成透明。
他很不习惯这种被注视的空旷感,无助的快要窒息。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情景,现在竟然应付不来。
台下空空的没有一个观众,只有黑压压的机位和密密麻麻的工作人员。
可就是没有一一。
不过无数双眼睛都在期盼他的说辞,可并没有人事先通知他会有这个场景。
一瞬间读懂了一一那种感觉。
她对自己有多期盼呢?是不是像他们一样?
可她要的简单也纯粹,仅仅就是自己的出现而已。
不也是没做到。
所以说再来一次失望吗?
可那些敷衍了事和言不由衷的话他说不来。
缺少灵魂。
若是用这种方式道歉,此时此刻就是在给一一施加压力,他怎么能做。
牙齿轻咬住腮上的细嫩的肉,任凭血腥气息灌满口腔。
“我…希望你能够安稳的过好未来的日子…”后面的半句被噎在喉咙里。
“不要再遇见我。”
“你走那天,我开始学会拖延,假装让时间放慢一些...”
“欺骗性的自我麻痹,还真的以为有一辈子...”
轻轻哼唱着再熟悉不过的语调,简单的两句话好像唱了很久很久。颤抖的音色中带的是坚定与止息,那不能进一步的温柔,和退回去的深渊。
他不想把自己对她纯粹的感情浪费在节目上,那样太不真诚。
有些话,他必须亲口去说,才能放心的下。
可惜了。看来自己还是不适合综艺。
还是做幕后吧。
节目录制结束的时候快接近凌晨,导演组邀请嘉宾们吃饭,不过他还是拒绝了。
“子皙,怎么不一起来?”造型师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了,我得回工作室。”
“这么晚还加班?工作狂人啊?可得让关山给你加钱啊!不行多上几个保险,省的猝死!”
“别调侃我了,他那点钱都不够自己花的呢,能指望他?”
“他少买一台车你的医药费都出来了。”
“你不能盼我点好?还是你能劝动他不买车?”
“呵呵,我没那能耐,不过说真的,那个小女孩真没消息了?”
严子皙摇摇头:“没有,就算有,她现在也是刻意躲着我。”
“你也不行啊,我看那小女孩挺听话的啊?你到底能做什么事才能把她惹毛了?你不会是……”
“我是那样人?”
“我还没说是什么!你这是做贼心虚!”
“我也没说是什么啊,你这不算自寻死路?”
造型师气的捏了捏拳头,用手指了指他:“好啊严子皙,你套路我!信不信我找关山告状!”
“告什么?没综艺感?他早做好心理准备了。”
“谁说这个了?你这综艺感多强啊,他们这个节目话题量本来就高,你这场必爆啊!”
“怎么可能,我都没说几句话。”
“你不信?我都在这录了多少场了,效果好不好我不清楚?”造型师眯了眯眼睛,“还不信?不信咱俩下个赌注,我就赌你这场必爆,回头那个小女孩看完节目肯定找你!”
“那你输了怎么办?”
“我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不想用这种方式找回她,可他竟然还在期待有一丝有用。
这想法不好。
“你先说输了怎么办?”
“输了你现在带那几个新人一年内所有的造型我的团队全权负责。”
“那我先替他们谢谢你!有你在我安心不少。”
“喂!就为那几个新人?你就不想找她回来?你别半路给我下绊子故意拖着人家姑娘,那样你也太不是男人了。”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她原谅我,我能用的方法都用了,是真找不到。”
“那不都是你惹得?”
“我难道是故意的?”
“算你小子还是个东西。这么晚了我也不跟你扯了,跟他们吃口饭我也得回家了,明天还要出差,有事电话联系。”
“嗯,一路平安。”
严子皙送走造型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十一点五十。
这么晚了那帮孩子估计还在训练,这种关键的时刻,他绝对不能放置他们不管。
还有太多太多纰漏在他们身上,迄今为止,三十多首歌曲他竟找不出一首来做他们的主打歌。
他不是什么严格的完美主义者,可现在这个样子把他们抛出去的结果只会对公司有利,而对他们而言,消磨完他们所有的价值后,过了热度没人会想起他们,最终只能是被抛弃,做个混迹十八线的艺人。
从没觉得自己的责任这么大。
买了点宵夜给他们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