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六,皇上御驾回銮,此径一途经八省六州部,共计三十三个,历时五个月零二十天。将至之时,太后懿旨,道因此次南巡已经耗费不少,断不必再为哀家大肆摆贺千秋。绯心明白,其实太后是累了。更重要的是,今年她四十七的寿辰,这数听着不吉利,大肆庆贺她心里不舒服。云曦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于是顺其意愿,道太后南幸之后,感先帝之德,慨先帝之余思。因此今年千秋万寿,皆革减一半规制,臣工皆道圣明!
回宫之后,皇上集合群臣,将此番南巡的事稍作了一个总结,赏赐了受命留朝的臣工。其实关于这次皇上在平州遭险的事已经传进朝廷,作为央集令右丞的林孝此时是战战惊惊,平州地属南省,但直归央集而管,七省总巡为央集推荐委任。如今在平州搞出一串的事,更闹出围困皇上意图不轨这样的大祸。
那段光祖虽然已经革职抄家,本人押解上京。但这往上三勾两不勾,全都要折腾到央集令这一块里来。所以皇上一升殿坐朝,他就已经一背的汗。还好皇上对此事只是淡淡带过,表示这个问题就止于段光祖,不欲再向上追究。这自然是帝王的驭臣之策,虽然之前央集令整个班子也为此事议过,但也着实是噤若寒蝉一把。主要是现在央集跟京畿实是不太对付,架不住有人在皇上身边煽风火,更何况,那个左含青还是亲自侍驾南去的。
朝里的事暂且不,如今京城已经入了冬,他们刚至永安的时候便赶上雪。绯心乘辇进到后宫的时候,眼见触目银团,雪飘如烟,因不是最冷之时,纵落的密但至地难存,一片湿泞。但树上屋上倒覆了一层白,雪很是急,迷迷蒙蒙的像是起了大雾般地。
绯心早在道上已经换了大毛衣服,加上南方暖北方寒,如今一径行来,觉得季错之间格外明显,越惧凉起来。但却觉得空气十分清新,树仍带绿意,并不萧索,可见前一阵京里还算是暖,晚菊繁盛,覆雪仍娇。让她瞧了十分的喜欢,一时突然觉得,纵是淮安再好,到底这里才是她的家!
但就绯心一回后宫,已经觉得这气氛有诡异。本来以为,这半年她陪着出去,以林雪清的个性,就算不拿冷脸对着她,肯定也不会向以前那样热情了。毕竟之前,她满以为可以陪同南下,还拉着绯心一道想跟皇上。结果绯心不肯买她这个面子,不但不买,最后反倒捞着个独侍君王的绝大恩惠。换了是哪个,也要把绯心恨到骨头里。
但这回算是绯心想错了,雪清简直三月桃花脸,春意融融笑语盈盈。绯心这边刚进了掬慧宫歇下,雪清便领着一众嫔妃前来探看。一来恭喜绯心怀了龙裔,二来问候她此行劳累,三来更是赞了她如何在随侍之时奋勇护主,智勇双全,简直的像是有如亲见。把绯心夸成旷古绝今一等一的忠贤之人,听得绯心是晕头转向。
绯心歪在暖床上,烘着手炉,身上披着翻毛的毯,脸上淡妆微染,虽是心里觉得诡异,但脸上还是一副懒懒的样子。如今俊嫔刚得了子,正在宫里月期养着没来。宁华夫人早已经幽居不再见人,自是见不着面。余了不过是和嫔,吴,陈以及其她的几位美人。剩下地,虽是跟着德妃一并而来,但因身份所限,容不得她们入内殿。
和嫔几个本来就跟绯心没什么交情,一时些套话,见贵妃懒懒的,心下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稍立了立便起身告退。只得德妃一脸春风的与她玩笑。
“姐姐这次好福气,到底是南方水土养人,瞧姐姐越水灵晶透了。”雪清笑盈盈地坐在床边,双眼含了春露一般的,“如今姐姐怀了龙胎,一应事都有妹妹照管,可不能再操劳了。不然,妹妹心里可实是过不去的。”
“还是妹妹体恤。我正忖着想偷一阵子懒。但又觉得最近妹妹操劳地太过了。心里也很过意不去。”绯心正有此意。最近她胎不稳当。这事情皇上一直瞒着外头。所以回来地时候她也想趁势找个机会脱身。省得风太劲惹人眼红。所以一听雪清这样。马上伸手握着她地手。轻声着。
“哟。瞅姐姐这手凉地。快捂着!”雪清忙把她地手往被里一送。“这回一趟。也地确是瘦了不少。妹妹这哪里算是操劳地。比不了姐姐一指甲。如今也该歇了。不能再烦着姐姐话。明儿妹妹再来瞧姐姐。”着。她便站起了身。摆驾回宫了。
竹灵和常福一直把她送出掬慧宫这才回转。眼见如今德妃劲头有古怪。一时便问竹彩:“这半年宫里都怎么样了?”
“也没什么。每日不过就是领着奴才照看照看。只是月前德妃打人来。那会子俊嫔娘娘快生了。来人道。德妃想给俊嫔娘娘写个福贴。去年娘娘送她地好地很。可巧又一时翻不着。便来问问这里有没有现成地贴子。拿了给德妃娘娘去描。”竹彩听了。“别地也没什么事情。”
“这东西找人写了便是。何必非到这里来找?”绣灵脑子转了。“之后你给了么?”
“我也懒怠找,就打人往御药房随便找个惯会写字的,弄了一个交差完事。”竹彩早知道自己家主子对德妃不是真心,哪里管她那些。
常福本来也听得微蹙了眉,听她这么缓了一下:“没事找碴子地,如此最好不过。如今主子有了龙胎,可得一万把心。”
“这我还不省得吗?”绣彩笑笑,“安子前一阵也呢,如今咱家娘娘不在家,这门户还是妥当些的好。省得让人拿着漏错,再摊派到主子头上没意思。”
“算你有些长进。”竹灵听了扬眉,也不再多话,忙着进来打绯心。一会子冯太医要过来,加上宫里上上下下空了半年,她也打算好好理一理。瞅着这半年德妃也没什么动静,但怎么这态度有些怪。这帮人跟着绯心久了,最是敏感的。德妃要是甩个脸倒也正常,偏是这样热乎地。
一时常福笑笑:“我估么着,德妃如今也算是明白了。咱家主子今时不同往日了,独伴圣驾南巡,又救驾有功。主子如今已经是贵妃了,再封那还能是什么呀?要我,她这样也对,也该识实务些。当初没有本事陪着一道去,如今就该认了才是。”
“你少上形儿了!还惦着司掌局大总管的位子呢吧?”绣灵白了他一眼,“你也别太得意了,娘娘讲话,举凡世事,必出有因。哪里就认了?”着,也不理他,径自就去忙自己事去。其实她心里也有几分是这样想,但又总觉得这样那德妃便安心低头也不太像她。索性也不管这些,先打了绯心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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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驾初六返京,因半年不在宫中,圣上要理脉并休整。所以正常列朝要在初十,初几日只是召各臣工来议事,绯心初六当日随便打了一众来探看地宫妃,早早便歇了。第二天绣灵,当晚皇上过来了,见她睡的沉没让唤她,在她边上坐了一会子便摆驾福庆宫了。
福庆宫是俊嫔住地方,如今那一位生了皇长子,照理他得了讯就该加封的,母凭子贵自古伊始。但他一直也没动静,大臣们都是会看脸色的。俊嫔的娘家也不动声色,全凭皇上作主。除了恭喜皇上喜得皇子,贵妃喜怀龙裔之外也没别的废话,至少表面上一团和气。
初七绯心这边还没起身,皇上的赏赐已经到了。汪成海亲自送过来,笑道皇上有赏,贵妃有孕在身,不必全礼接赐。接着便是一排太监送来,全是一些珍宝玩器并衣饰罗帛之物。也不是因什么赏,反正就是赏。一堆堆的折腾了一气,弄得绯心一时好笑。
他赏人是不要理由,只是有理由的话就比较不落话,但若是因有孕赏,就加封了俊嫔才对。若是因救驾赏,这理由他又不想现在使。这意思绯心还是看的出的,忙打人招呼汪成海等人喝茶,并赏了钱。
一时汪成海去了,结果未至午间。云曦便设了仪驾过来了,进了内殿,眼弯弯地带着笑,似是有什么高兴事一样,引得绯心一时也陪着笑。他往她床边一坐,仔细瞧了瞧她的面色:“今儿可觉得好些了?”
“今天一起,倒觉得比昨天好些。”绯心任他歪着,轻声道,“臣妾谢皇上赏赐。”
“在淮安你妹妹一嫁,倒把你的底掏个精光。如今再补给你,省得你觉得亏曲。”他半眯着眼,心情很是愉悦地样子。一句话却把绯心的面红,他这话也的过了,哪至于把底都掏空了。想是他怕她这个讲究面子太过,总觉得那事办完害得家里丢了人,一时又暗着来回还,虽绯心早已经对那事不再介怀。但如今他这么一赏,倒让她觉得有对不住他。当日十五,竟还冲他下了手了。
“皇上今天心情好的很?”绯心岔开话题。
“自是好啊,千好万好不如家里好。不必再奔波了,你也好生养一阵。”他笑,伸手揽她,“太后千秋之期,那时俊嫔也该出月了。朕要赐宴,你也来吧?”
“臣妾自当要侍奉。”绯心头,“如今臣妾不能亲自操持,若连去都不去,哪里像话?便是臣妾起不来也是……
他突然伸手抚她地脸:“哪里就起不来了?没事扯个不爱听的。不要老动不动就诅咒自家,表忠心也没这个表法!”
“臣妾再不敢了。”她偷眼见他目光闪烁,微了下头。
“最近你什么事也别管了,就好生休息。”他伸手摸她的腹,突然搂过她来,悄声道,“如今也回来了,你可别再打回原形去,不然我可就真恼了!”
她脸一下血红,悄悄声贴着他的耳廓:“不会,怎么也不会的。臣妾现在可明白了!”
“你差远了。”他轻笑,“反正还是那一句,保不得这一个还有下一个。没必要为这个折腾死你的命!”
她头,没开口。他又:“你我心里都明白,撑回来怎么都是好地。这些天你养着罢,到时宴上来了便是。”着,又抱着她往里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