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直躺在床上,双眼瞪得很大,紧盯着门缝底下挤进来的那一团红色。
他发誓,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红色。
那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红色,那是凄惨的红色,红中带着黑,黑里泛出瘆人的紫。
最让人恐惧的是,那红色竟然是紧紧包裹在一团薄薄的皮肉里面的。
皮肉挤压在门缝里面,红紫色的液体在皮肉里面缓缓流淌,轻轻鼓荡。
那像是人的心脏——不,比人的心脏大三十倍的那种心脏,或者是肾脏,或者是别的什么器官。
总之,那是活物,而且,绝对不是人的活物。
赵直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他的眼睛忽地眨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再次盯着门缝的时候,那团惨红色依旧还在,而且,在缓慢地蠕动。
红色的皮肉和门缝的边角轻轻摩擦,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吧嗒!”
一滴红色从皮肉里面渗了出来,落在了地面上。
这滴轻微的响声让赵直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此时他应该庆幸身上还有绷带,要不然脑袋肯定要撞到天花板上了。
他紧咬着牙关,身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那团红色,直觉告诉他,门外这个东西是他这个普通人从来没见过,也不愿意见的那种东西。
看见了,肯定会后悔,不,有可能连后悔都来不及就已经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有可能是被吃掉的,更有可能是直接被吓死的。
赵直奋力抑制着自己想要大口呼吸的欲望,他的脸蛋已经被憋得通红,脖子都开始发紫……
但是,忽然间,他想起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自己现在是在精神病院啊,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精神病人肆意殴打,随便捆绑,有可能还在暗中给他下药,等他从这件类似禁闭室的房间里面走出去之后,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加离谱的折磨……
与其被人类折磨,成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木偶,还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赵直想到这的时候,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但心底深处那份恐惧依旧挥之不去。
那团血红色依旧在缓慢地蠕动着,好像它的身子很长很长,一直都走不完,又好像它一直蹲在门口不停地做着什么奇怪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之后,赵直终于鼓起了勇气。
“嘿!”
赵直嗓子里冒出着这样一个古怪的词语,他沙哑的嗓子配上惊慌的语调让这个词从喉咙里冒出来的时候,把赵直自己都吓了一跳。
门外的血红色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像是不想理会赵直。
赵直握紧了拳头,嘴角拧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
“嘿!门外的是什么东西!老子想和你认识认识!”
门缝底下的红色还在蠕动缓缓蠕动,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赵直的话。
赵直的眉头一皱,身上那股子硬脾气上来了,扯开嗓子就骂了起来。
“你奶奶个龟熊!有本事别趴在门外偷看老子,进来老子保准把你打得一脸狗血!”
赵直的话音刚落,那团蠕动的红色忽然停止了。
但没过多久又开始蠕动了起来,蠕动的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了起来。
赵直的嘴巴张开,刚想要再次开口说话。
忽然——
“砰!”地一声闷响。
房门像是被一个什么重物撞击了一下。
撞击声消失了之后,那团挤压在门缝里的红色也跟着消失了。
没过一会儿,一根红色的又细又长的东西从门缝里面缓缓伸了进来。
红色的东西上挂着长长的粘液,从门缝里面伸进来,越伸越长——
赵直看着那个红色的东西,惊声尖叫了起来。
红色的东西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最后直接伸到了赵直的床沿上。
那像是一根细长的没有皮肤裹着一层薄膜的手指,又像是一根舌头,那上面布满着一根根青色的毛细血管,红色的血液在里面快速流淌着。
细长的东西拉扯住了床单,床单瞬间成了红色。
紧接着,它往空中一甩,然后猛地往后一缩,似乎是达到了它的极限长度,在距离赵直的脸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停住了,悬浮在上空,轻轻震颤着。
巨大的恐惧席卷了赵直的全身,刚刚放下的那些狠话早已经成为了一团狗屎,此刻的他只希望自己从来没说出那个‘嘿’字。
赵直的身子在发抖,床脚和地面碰撞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
他的嘴巴紧紧合上,他的眼睛也本能地合上之后又再次睁开,他的手掌在奋力的挣扎,手肘关节因为剧烈地扭曲导致了抽筋,疼痛感瞬间传来,让赵直再次痛叫了一声。
上空悬浮的那个东西忽然‘嗖’地一下窜了下来。
“啪!”地一声,一滴红色落在了赵直的左边脸颊上,黏糊糊的,带着温度。
那个东西在距离赵直的鼻口不到五厘米的距离缩了回去,似乎刚才那猛然一窜,让它损失了很多的力量。
红色的长物慢慢收了回去,一点一点,从床沿滑下去,贴着地面,在门缝中扭动了一圈,消失在了赵直的视线之内。
赵直连着长吁了几口气,在刚才那惊惧的几秒钟里,他的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了。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直的嘴唇还在颤抖,他不敢自言自语,只能在心里悄悄地说。
门外传来了一阵像是大风刮过草原一样的闷响声。
闷响声逐渐远去。
门缝下面的灯光也跟着熄灭了。
赵直这才将一直梗着的脖子松了下去,把脑袋踏踏实实放回了枕头上面。
现在,他忽然感觉被捆绑着已经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了。
至少他还有床可以睡,还有枕头可以枕,甚至有个地方让自己躲藏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赵直似乎看到了一张红色的鬼脸在自己的眼前晃动。
赵直猛地睁开双眼,本能地要坐直身子,但瞬间绷带和胶布挤压进了肉里,让他原本是惊恐的叫声还没等从嗓子里面发出来,便已经转变为了痛苦的叫声。
床前站着一个满面血红,血红中带着着黑斑的矮小怪物,身上披一件宽大的红色长袍,长袍铺在地上,看不见他的双腿和双脚到底在哪。
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
赵直的身子忽然一阵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