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从宿舍楼走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
蒙蒙细雨落到铃儿的身上,让她感受到了一丝的凉意。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种恐惧的感觉。
来到这里已经几天了,铃儿已经不记得了。
这里跟自己当初的想象可不大一样,处处充满了诡秘,这种无处不在的诡秘让铃儿即使在独处的时候,也会被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所包裹,可是,不知为何,铃儿却似乎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铃儿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绿树环绕,郁郁葱葱,不远处的假山静静耸立着,假山下面的湖水被从天而降的雨滴撩拨的涟漪丛生。
“我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护士,并在这里扎稳脚跟。”
铃儿的嘴角倔强般地扬了起来,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阵似有若无的琴音声,琴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来了,但却又像是近在跟前。
铃儿屏息凝神,用自己的耳朵分辨着琴音来源的方向,可听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听见琴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像是从天空传来的……
铃儿微微仰头,目光落在了远处耸立着的一颗大树上面,这颗大树枝繁叶茂,高耸入云,比它四周的树木高了几十米不止。
“究竟要多少年才能长成这么高?”
铃儿的眉毛跳动了一下,脑袋随着黑漆漆的树干一路抬高,在脸孔几乎要倒转过来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密集的脚步声。
“唰唰唰!”
脚步声踩在雨滴上,发出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声响。
铃儿急忙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看清状况,几个手拿警棍的院警便从她的身旁匆匆跑了过去。
飞溅的雨水落在了铃儿的脚踝处,原本洁白的护士服沾满了泥垢。
“发生了什么事?”
铃儿抬了一下自己的护士服问道,其实她更像是自言自语,因为她的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一个院警忽然回过头来,瞪了铃儿一眼。
“唰唰唰,唰唰唰!”
脚步声响起,急促有力,几个院警的身影跑过了普通病区楼,直接奔向了左楼重病区。
铃儿的眉头皱了一下,心中暗道:难道左楼发生了意外情况,怪不得护士长一整天都在里面……
冷风忽然变大,铃儿急忙裹紧了自己的护士服。
耳边再次传来了琴音,忽远忽近,铃儿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颗高耸入云的大树,便低下头往前走去。
在刚刚走进普通病区楼的时候,铃儿看见了她们的主治医生梅医生。
梅医生正快速地从楼道的尽头处走来,在离铃儿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梅医生斜眼瞧了一眼铃儿之后,像是突发奇想一样地说道:“你是新来的护士吧?”
铃儿急忙回答道:“是的,梅医生。”
“有个新来的病人,你去安排一下。”梅医生似乎有要事在身,急匆匆地说道。
铃儿感觉有点奇怪,新来的病人一般都是由护士长亲自安排,再不然也是像章悦那种干了许多年的护士安排,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吧。
对了,今天郑护士长在左楼,章悦又代替护士长忙里忙外,肯定没有时间……
还没等铃儿说话,梅医生忽然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语气阴沉而严厉地道:“把事情干得漂亮些!”
铃儿身子一抖,急忙道:“放心,梅医生。”
梅医生没再理会铃儿,快步走出了大楼,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铃儿轻呼了一口气,正在脑中思量着安排病人的流程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一双奇怪的眼睛正从侧面望着自己。
铃儿急忙偏过头去,随即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皮裤,手拿两根铁棍的女孩。
女孩洁白而结实的大腿露在外面,一双眼睛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此时正在左侧楼道口处盯着铃儿看。
“你是……?”
铃儿感觉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深沉而又黑暗的东西,在一瞬间侵袭了自己的大脑,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个皮衣女孩嘴巴微张,却没有说话,那双眼中的恨意似乎想将将瘦小的铃儿直接吞没。
铃儿忽然醒悟了过来,这个女孩她曾经见过一个侧面,也听章悦说过,她应该就是梅医生的‘贴身保镖’,当时章悦是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的。
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小玉。
铃儿终于想起来了,可她却从未想到过这个小玉竟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你好——”
铃儿朝着小玉打了一个招呼,她可不想表现的没有礼貌,毕竟大家闺秀是人们对她的一致印象。
小玉还是没有说话,铃儿这才发现小玉的双眼不是望向自己的脸,而是望向自己的手腕,铃儿感觉有些奇怪,不由地微微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叮铃铛铃!”手腕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细小的铃声。
小玉的表情在一瞬间发生了某些奇怪的变化,她的嘴巴闭紧了起来,眉头紧皱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随后小玉将自己的手腕也抬了起来,然后晃动了一下。
可是小玉的手腕上只有一个黄色的橡皮手环,手环并不能发出任何的声响。
小玉将手腕放下,充满恨意的眼神落在了铃儿的脸上,盯了几秒钟之后,便转过身,快速地走了出去。
当小玉的马尾辫彻底消失在铃儿的视线之外后,铃儿才轻拍了自己的胸口,悄声说道:“这个小玉还真是奇怪……”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才会让她的双眼充满那样无尽的仇恨?
铃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刚才梅医生交代的事情上,但小玉那双眼睛却始终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铃儿下意识地摇晃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叮铃铛铃!”
银白手镯发出了轻微的响声,铃儿在这阵响声的伴随下,朝着二楼快步走去。
在二楼的清理室里,铃儿并没有看到新来的病人,但地面的尚存的水迹说明病人刚刚离开不久。
铃儿又急忙返身回去,走到一楼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的停顿,便直接拐向了负一楼。
刚刚打开负一楼的楼层铁门,铃儿就感觉到了一股很重的寒气和湿气扑面而来,同时隐约之间,还能闻到一股奇怪的血腥味。
铃儿掩住了口鼻,沿着回旋往下的楼梯来到了负一楼,两个院警从走廊的对面走了过来。
铃儿皱眉问道:“这里是什么味道?”
一个尖嘴猴腮的院警瞪了铃儿一眼道:“习惯就好了。”
另外一个院警将一份病例递到了铃儿手中,然后指了指中间一个亮灯的禁闭室道:“新来的在那。”
铃儿接过病例表,应了一声,便朝着那间禁闭室走去,身后传来了两个院警悄声的对话,夹在着一阵嬉笑声,铃儿转过身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走上了楼梯,随后她便听见了铁门开合的声音。
一瞬间,一股如同实质一般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吹来,铃儿抱紧了双臂,忽然意识到,整个负一楼此时可能只有她一个人了。
不——还有一个新来的病人。
吸进肺部的空气也带着一股寒意,铃儿轻抚了一下自己有些发紧的脸颊,然后拍了几下手掌,将沉睡下去了的声控灯重新唤醒。
几盏灯管相继亮起,发出橘黄色的光芒,照得铃儿的脸也成了橘黄色。
在这一片橘黄色的光芒笼罩之下,铃儿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她扭过头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的东西,身后的走廊,阴沉沉的,像是一团静止的死气,没有任何的活物在这团死气当中生存。
铃儿重新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走廊的尽头,那里也是黑沉沉的,而那股奇怪的血腥味像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铃儿眉头皱了一下,她忽然发现,这层楼竟然只有刚才那一个出口,如果有人将那个铁门关上的话,自己岂不是就会被困在这里?
紧接着,铃儿又迅速想到了一个问题:通往负二楼的楼梯在哪?
据铃儿了解,这栋楼应该是有负二楼的,那时章悦还专门嘱咐她前往不要一个人去负二楼,尤其是晚上……
可负一楼这里分明就没有去往负二楼的楼梯啊……
“真是奇怪——”
铃儿小声嘀咕着,强烈的好奇心油然而生,催促着她想要找到那个入口在哪,她感觉像是有股莫名的力量在自己的身后轻推了一把,铃儿不由地迈开了脚步,朝着走廊尽头那团黑乎乎的地方走去。
忽然之间,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低吟。
铃儿身子一颤,立马停住了脚步。
对了,还有病人啊,怎么会把新来的病人给忘记了……
铃儿急忙朝着那个关着新病人的禁闭室走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那阵轻吟声就变大了。
床上躺着一个女病人,一头秀发散落在脸前,此刻女病人正在口吐气息吹着自己的头发,那阵轻吟声就是她在换气的时候从喉咙里面发出来的。
秀发在她的脸上忽上忽下,一张瓜子脸映入了铃儿的眼帘。
女病人的脚掌在左右蠕动,脚趾头也在蠕动,她的一根脚趾头跟随着一根脚趾头,交错扭动,像是正在用脚趾敲击着无形中的钢琴键。
铃儿注意到女病人的脚掌长的很美,很有骨感,而且脚趾异常的修长,脚底轮廓分明,一团红色浮现在后脚掌上,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呼!”女病人重重地吹出了一口气,秀发在空中飘扬的时候,她歪过了脑袋,用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门口的铃儿。
从女病人的眼神当中,铃儿读到了一种类似于忧伤的东西。
百无聊赖,无所顾忌,无所谓捆绑,无所谓放开,甚至无所谓生,无所谓死的那种空洞般的忧伤……
铃儿忽然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能够读懂这种眼神,她觉得自己应该理解不了才对。
有那么几秒钟,两个人就这样相互静静对视着。
忽然之间,女病人笑了起来,连笑容中都带着一丝的忧伤,那忧伤让人看着不由地心碎。
“呼!”女病人又开始吐气,吹着自己的秀发。
她的脚掌和脚趾头也开始蠕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