猥琐病人脸红脖子粗地为自己争辩,他甚至对天发誓,说自己说的是真话,如果是假的,就让他在暴死街头,死无全尸,来世投胎成为一头猪……
他恶毒的誓言让所有人听着都感觉到震惊。
这样的誓言无疑增加他话语中的可信度。
但是,精神病人口中说的话,又有多少人将其当真呢。
然而,正常人不信精神病人,并不代表者精神病院不会相信精神病人。
有时候,同类之间往往更容易找到对于彼此之间的信任。
冷空虽然望着赵直,但他的话确实对提供证据的猥琐病人说的,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话会带来很严重的影响,要按照你说的意思,那赵直就是想要让将所有病人拱手送给万储,如果你的话是真的,你将会救几十条性命,如果你的话是假的,那么赵直便会遭殃。”
“我说的绝对是真的——我发誓——”
他新一轮的毒誓还没发完,就被冷空给制止了,冷空道:“我们要证据。”
“证据……我想起来了——”猥琐病人忽然一拍脑袋,“昨晚半夜的时候下小雨了,顶楼上尘土很多,那里应该会留下他的脚印。”
“好!这个主意不错!”冷空眼睛一转,沉吟片刻之后道,“但即使有脚印,也不能证明赵直说了那些话啊。”
“还有,你们可以去查他的那个对讲机的上一次对话时间,如果跟我说的时间一致,是不是就能……”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冷空望向四周道,冷冷地道,“你们觉得怎样?如果赵直清白,我们查查也无妨,如果赵直真的私通万储,那他就是内奸,而且随时准备让你们送命,我们这么做,其实也是在救你们。”
几个病人开始窃窃私语,最开始在普通病区楼的时候,就对赵直有所不爽的那几个病人这时候站了出来,指着赵直道:“赵直,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脑子有点蠢而已,没想到你不仅脑子蠢,心肠还特别坏!”
有几个昨天被赵直惩罚的几个病人这时也从病房中走了出来,大声道:“让我们什么都别干,你却把该干的都干了,就凭这一点,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听你的?!”
还有几个病人似乎被冷空的话给动摇了,低声道:“没想到赵直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这时候,忽然一声厉喝响起,将这些杂音都盖住了:“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赵直辛辛苦苦将你们从病楼中救出来,给了你们自由,这才过了几天,你们就翻脸不认人!”
说话的人正是厉山,此时他已经站在了赵直的背后三米远的距离,手中握紧了那条明晃晃的铁钩,似乎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铭人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光头强和四川小哥,以及划船双兄弟都缓缓从各自的病房中走出来,站到了赵直的身后,他们用无言的行动表明了对赵直的支持和信任。
鹰眼也从他的病房内走了出来,站在了赵直右侧。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耐心早已到了极限,他再次举起了枪,对准冷空道:“还有要说的没?”
冷空道:“你不想解释解释?”
赵直道:“一点都不想。”
冷空道:“这么说,我们的夜行小病人听见的话是真的了?
赵直冷笑道:“假到连猪都不会相信!”
冷空:“你觉得所有人都这么信任你?即使你不作出任何的解释,他们依旧会跟着你?”
赵直:“我给你三十秒钟的时间,把你该说的话说完,然后我就送你上路!”
冷空笑了起来:“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赵直:“还有十五秒。”
冷空冷笑一声,忽然闭上了眼睛,口中说着古怪的话语,手中的子罗介盘呼呼地转动了起来,他身前的那两个怪人迅速梗直了脖子,挡在了冷空的面前。
冷空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赵直,你以为只有你有枪吗?”
一根黑洞洞的枪管从两个怪人的肩膀中间伸了出来,又粗又长的枪管对准了赵直的肚子,这竟然是一把双管猎枪。
四周忽然又响起了一连串掏枪和上膛的声音。
情况似乎随时都会失控。
走廊的上空弥漫着恶战来临前特有的紧张和颤栗的气息。
每个人都被这种气息笼罩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出了那种奇特的紧张神色。
忽然间,一阵脚步声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阵前敲鼓的声响。
走上前来的是铭人。
铭人快步上千,贴在赵直的肩头,对赵直道:“当前的情况下,我们千万不能窝里斗,要不,咱们就先看看他们到底能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再来硬的也不迟。”
铭人的声音没有放低,好像是故意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一样。
赵直看了铭人一眼,铭人没有直视赵直的眼睛,反而望向了冷空。
沉默了片刻之后,赵直对鹰眼道:“去把我房间内的对讲机拿来。”
随后,他转头又对厉山道:“你和几个病人一起,去楼上看看,到底有没有所谓的脚印?”
鹰眼点了点头,朝着赵直的房间走去。
厉山朝着那几个对赵直不满的病人道:“你们谁去?!”
几个病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一起去!”
四川小哥忽然道:“我也去!”
那个作为人证的猥琐病人指着赵直道:“你脱下一只鞋来,我们去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赵直的忍耐几乎已达到最大限度了,而且,他有种预感,对方可能早已设好圈套在等着他了。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赵直忽然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在自己的身后站着,在支持自己,但他依然还是有这种感觉。
他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他们都在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等待着自己说话,等待着自己行动,等待着自己做决定……
他们都在等待着……似乎从一开始就等待在了那里……
赵直忽然感觉他们的身子越来越远,脸越来越模糊,他们似乎正在后退……
赵直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才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后退,而是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
赵直的脑中忽然出现了‘兄弟’这个词,他在身后的一众面孔中搜寻了很久,并没有找到符合他兄弟情感定义的那个人,他有些失望……
他又看向旁边的铭人,铭人也不是……他想到了孙震阳,想到了二子……他觉得他们都不是……
他跟这些人只是因为相互的需求和利用而最终走在一起,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也没经历过足够多的事情,让他们的感情得以加固。
这时,他想到了此时依旧躺在病床上半昏迷状态的王小胖,他兀自点了点头,他觉得王小胖是他的兄弟,因为他和王小胖经历过生死,经历过一起在禁闭室受磨难的日子,他曾为王小胖打过架,王小胖曾为他挡过子弹……
忽然间,他的脑中又想起一个人,这个人身形高大,面孔黝黑,表情永远都是坚定的,冷漠的,这个人是孔武,他和孔武之间虽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是他们共同经历过的那些事情,让赵直觉得,孔武算他的半个兄弟……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铃儿,想起了余文泽,想起了梁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刻想起他们……
有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似乎并未听到,现在,本不是他该恍惚的时候,本不是他该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但是,他却偏偏就在这时候想起来了,而且还在皱眉思索……
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领导,他虽然有着领导者的决心和毅力,但是没有作为领导者该有的气质。
他更像是一匹独狼。
一匹坚毅的,凶狠的,有仇必报的独狼。
不知为何,忽然之间,他觉得有些累了,强行带着这样一批人往前行走,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可是,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必须要为他自己的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即使这代价是眼泪或者鲜血,甚至是性命。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回过头来,耳边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是铭人的。
铭人在喊他的名字,不知已经喊了多少遍。
“直哥……直哥……你怎么了?”
赵直看清了铭人的面孔,这张面孔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段时间里,铭人已经变化了太多,而且,变化的还很快,变得让赵直都有些不认识了。
“我没事——”
“我叫他们去了。”铭人低声道。
赵直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没过一会儿,鹰眼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对讲机,对讲机已经关机了,刚才他找到插座,冲上了一点电,所以才耽搁了一小会。
他将对讲机递给了赵直。
赵直看了一会之后便知道,这个对讲机无法直接查看对话记录,要想查记录,必须要打到中继台上查询,而且还需要相关的身份验证。
“又是一个没法查的证据。”赵直在心中暗道一声。
他弯下腰去,将对讲机放在了地上,推到了那两个怪人的脚边,道:“要查,你们自己查。”
怪人扭曲着腰肢,捡起了地上的对讲机,递给了冷空,冷空看了一会之后,忽然发出了一阵阴冷的笑声,冷笑了一阵之后,他将对讲机扔给了旁边那几个对赵直不满的病人,那几个病人立马开始交头接耳地查看了起来。
这时,又有脚步声从楼梯的拐角处传来,密集而急促。
一行人陆陆续续来到了赵直和冷空的旁边。
厉山低声道:“确实有脚印……不过,我怀疑是他们提前弄好的……”
和冷空站在一起的几个病人高声道:“上面有脚印,跟之前说的基本一致。”
冷空忽然道:“可你们如何确定那脚印就是赵直的呢?”
那几个病人异口同声地道:“我们拿到了那双鞋!”
话音未落,一个形容枯槁的病人从人群中走出,他的手中提着一双鞋,‘啪!’地一声,他将鞋扔在了地上,大声道:“这双鞋,是我刚才在赵直的房间找到的,这双鞋上的脚印,跟楼顶上留下来的鞋印完全一致!”
这双鞋,确实是赵直的——
是赵直进病院的时候,穿的那双鞋。
一双黑色的低帮运动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