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冷空咬了一口,又被他的血手给戳到了眼睛之后,赵直就感觉到有些不正常了。
除了视野前方那个红点之外,他最近总是看见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悬在头上的女人,比如匕首上那个对着他忽然发笑的山羊胡老头,还有半夜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以及低声说话的声音。
赵直不是一个疑神疑鬼的人,准确的说,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动摇了起来。
如果他看到的不是真的,那么就说明他现在有幻觉,那就是真的得了精神病,如果说他看到的是真的,那就说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或者说有另外一种人类形态的存在,比如灵魂。
赵直对这两种结论都不是很满意,他相信自己不是精神病,更没有幻觉,同样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更没有灵魂。
因为并没有彻底让赵直推翻无神论世界观的突发事件,而且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是他想看就能看到的,所以这件事也就只能这样悬而未决。
又经过了两天两夜,这两天两夜,赵直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呆着,铃儿来替他换过两次药,他现在胳膊上的伤口正在愈合,基本已无大碍。
但因为是直接掉了一块肉,所以恢复起来比较慢,为了加快恢复速度,以及防止伤口感染,所以赵直需要尽量地少活动,最好是情况当然是躺在床上静养。
这是风平浪静的两天两夜,在这两天里,院警没闹出什么事,病人们也是本本分分,该干嘛干嘛。
但是,赵直能够感觉到,病院内有一股离奇而诡秘的气息正在弥漫,这股气息倒不是因为他看得到那些莫名其表不存在的东西,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气息。
有危险而恐怖的东西正在病人们中间悄然孕育着。
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在这期间,茗人和王小胖还在奋力拉人,赵直这边已经找到了几把趁手的武器,二子也找到了几根铁棍,以及一个大铁钉,他将铁钉钉在木头上,制成了一把短矛。
到饭点的时候,二子就给赵直带饭回来,王小胖和茗人则给赵直汇报拉人的情况。
到自由活动的时间,甄晴会来到赵直的病房,二子和孙震阳则很识时务地主动走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但与人们的想象不同,他们两个人其实根本就没做什么。
偶尔赵直会拉一下甄晴的手,或者抚摸一下她的脸,最亲密的一次,也就是赵直用嘴唇亲吻了甄晴的脸颊。
甄晴起初来的时候,会坐在赵直的床头,用她那双细长的眼睛打量赵直,跟赵直说说话,说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无关逃跑,无关逆反。
赵直也喜欢听甄晴说这些事,它们虽然没用,但却让他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心情也愉悦很多。
甄晴如同他的减压药,只有和她说话的时候,赵直不用绞尽脑汁思考活着和死去的问题。
后来,甄晴会钻进赵直的被窝里,说是钻进被窝,其实也就是和赵直躺在一张床上,枕着一个枕头,盖着一张被子而已。
今天这一次,赵直终于忍不住将手掌放在了甄晴的胸脯上。
甄晴忽然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夸张,整个人都差点缩进了被子里面。
甄晴将发红的脸从被子里重新伸出来,低声道:“好不好玩?”
赵直的手依旧在甄晴的胸上放着,砸吧了一下嘴之后道:“好玩是好玩,不过不够热乎。”
甄晴一巴掌拍在赵直的肩上:“你是想让我的胸上着火吗?”
赵直:“能着火当然最好不过了。”
说完之后,赵直就把手从甄晴的胸上放了下来。
甄晴忽然道:“笨蛋,不热是因为你隔着衣服。”
赵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甄晴这样一说,他的手反而比之前更老实了。
赵直对甄晴,更多的是一种吸引力,她的眼睛吸引着他,她的性格吸引着他,而且她身上有一种永远都很放松,很安详的情绪,让人感受到之后,自身也忍不住放松了下来,甚至变得无欲无求了。
赵直对甄晴当然也有男欢女爱的欲望,毕竟越是禁闭,越是压抑,就越是想要放纵,而且,男欢女爱本属正常。
但不知道为何,赵直在心底却有些抗拒去做那件事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他的心在外面,他的心在远方,或许他一直认为,这家精神病院只是他人生路上短暂停留的一个港湾,这些病友,都是他生命的过客,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精神病人,他不属于这里。
沉默了一会之后,甄晴忽然握住了赵直的手,低声说道:“甄晴,如果是在外面,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吗?”
赵直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可能。”
甄晴笑了起来,不再说话,只是握着赵直的手更紧了。
甄晴很清楚,赵直是一头嗜血的野狼。
一头野狼可以为了它心爱的母狼去复仇,但不会为了母狼而放弃追逐猎物,不会为了安逸和享乐而停止战斗和厮杀。
而在这里,在这家精神病院,正是野狼厮杀的战场。
如果甄晴在这里和赵直在一起了,那么很她有可能会成为赵直逆反的软肋。
她很聪明,聪明到永远都知道自己是谁。
但就是因为她太聪明了,所以过早地明白了自己是谁,也就没有了那份歇斯底里寻找自己的冲动。
她活得很乏味,活得很单调,很空洞,很忧郁,没有奋斗的目标和理由,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
所以,她在自己精力最旺盛的年纪做出了令她身边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然后她就来到了这家精神病院。
因为明白自己是谁,所以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
而赵直,正是迷恋她这一点。
赵直恰恰和她相反,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赵直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不仅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而且他还被当成了一个变态杀人犯,被当成了精神病人,最后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一个人在他的一生中会有很多的身份,儿子,恋人,情人,老公,同事,领导,父亲等等,但不管他有多少个身份,最根本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
抛去了名字,抛去了表象,他是谁呢?
赵直不知道,但赵直很想知道,所以他从未停歇,一直在折腾,他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两个极端相互吸引。
赵直迷恋甄晴的无所谓。
甄晴欣赏赵直的能折腾和敢折腾。
他们原本应是一对很好的璧人,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甚至背道而驰。
甄晴想着想着,缓缓将头靠在了赵直的胸膛上,随后,她笑了起来,笑得很安详,很淡然。
有时候,只有不怕失去,才会真正得到。
赵直伸出手,抚摸着甄晴的头发,也笑了起来。
有时候,脱下裤子,比克制欲望更加困难。
但显然,他们两人都做得还不错。
不知不觉间,甄晴竟然在赵直的胸口上睡着了。
也是不忍心打扰甄晴,所以赵直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足足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甄晴醒了。
她醒来的时间恰到好处,不多不少,就在下午的活动时间结束前二十分钟醒来的,似乎她早已算好了。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睡着。
甄晴醒来之后,赵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甄晴从床上爬起来,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她在头顶披上一件衣服,遮住半张脸,赤着脚,走到了门口,左右张望了一眼以后,快步溜了出去。
听着甄晴的脚步渐渐消逝之后,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甄晴刚才躺过的位置,那里暖呼呼的。
他闭上眼睛,似乎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是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过了一会之后,二子和孙震阳一前一后回来了。
孙震阳看着面色红润的赵直,忍不住笑道:“你小子福气不小,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天天来给你暖被窝。”
二子也咧嘴笑了起来:“直哥,刚才你们有没有那个……嗯啊……嗯啊……”
赵直笑了笑道:“怎么可能,我和她是朋友关系。”
孙震阳道:“这话你对甄晴说去,我估计她听见之后,再也不会来了,更不会给你暖被窝了。”
二子道:“直哥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晴姐长得漂亮,人也好,你可不能耍流氓。”
赵直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但他的脸上却一直有着那种压抑不住的笑容。
他已经忘记了有多久,自己没有这样轻松地笑过了。
似乎只有和甄晴在一起,或者谈论甄晴的时候,赵直才会这样发自内心地笑。
说笑了一会之后,二子走到了赵直的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锐利的刀片,贴着掌心,道:“从二楼的一个病人那里弄来的。”
赵直看着那个刀片,默默点了点头,面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二子将刀片放回兜里,又从另外一个兜里摸出两个足足有一个手掌长的的巨大螺丝钉,低声道:“这两个东西是从阅览室里面的脚手架上卸下来的,足足卸了我两天,我准备把它们组合到一起弄成一个钉耙。”
赵直看着这两个巨大的螺丝钉,好像看到了它们钻进院警脑袋里的景象,随后,他笑了起来,这一次,是那种牙齿紧贴着嘴唇咧开的笑容。
带着一股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