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黑。
危险和恐惧正在黑暗中滋生,蓬勃发展。
有的看得见,有的看不见。
看得见的可以提前防备,看不见的只能等着祸到临头,才猛然惊醒。
在晚上九点十分的时候,章悦从重病楼走了出来,此时距离他进入里面的时候正好是四十分钟。
吴野算得很准,因为他一直在外面等候。
就算是等一晚上,他也一定会等下去。
因为他爱章悦,爱得死去活来,虽然他也知道章悦可能只是在利用他,他也明白章悦是一个野心和欲望都非常强大的女人。
最初的时候,吴野以为自己只是贪恋章悦的身体,没有想到,竟然会逐渐发展成为了现在这样朝思暮想的状态,越是破朔迷离,越是感觉抓不牢握不紧,就越是担心焦虑,就越是想法设法地去捕捉,去追求。
这就是吴野人性中弱小的一面。
吴野似乎真的已经陷进去了,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陷得有多深。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在这么晚的时候,独自一人守候在重病楼的外面。
他现在很愤怒,这是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被章悦欺骗了,被玩弄了感情,甚至极有可能已经被戴了绿帽子。
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吴野恨得牙根痒痒,用脚不停地踢着墙壁。
就在这时,一把伞从重病楼的栅门后面伸了出来,随后一双红色的性感的高跟鞋踏入了雨水中,高跟鞋上是一对雪白的玉足,和一双结实饱满的小腿。
这双脚和这双腿对于吴野来说非常熟悉,上面的每一寸肌肤上都曾留下过他的指纹。
可是现在这双腿上可能已经留下了别的男人的指纹。
待那双腿走近之时,吴野从黑暗的角落猛地窜了出来,右手抓住章悦的肩膀,左手按住了她的嘴巴。
“骚蹄子!”吴野恶狠狠地捏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入了黑暗的角落。
“啪!”地一声响,雨伞掉在了地上,被风吹走了。
章悦惊慌地回过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以及面孔之上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她那原本蹦到嗓子眼上的心瞬间就放回了肚子里面。
章悦虽然不知道吴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显然清楚他为什么会感到愤怒。
他不可能发现自己和万褚的私事,只会进行猜测。
而猜测往往是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这是许多人的通病。
章悦掰开了吴野的手,愤怒地道:“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吴野显然比章悦更加有理由愤怒,“你说你大晚上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哼——”章悦不想说话,转身就往前走。
吴野追了上去,拉住了章悦的手臂:“不说清楚,今晚就别想走。”
“你真的想知道?”章悦回过头来,盯着吴野,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愧疚和害怕,好像她才是有理的那一方,吴野反而是做错事的人。
只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章悦似乎就已经扭转了自己被动的局势,而吴野却浑然未觉。
“快说!”吴野恶狠狠地道。
“其实我是去找万主管了。”
章悦直接说出了实情,这多少让吴野有些震惊,他还以为她多少会遮遮掩掩,甚至编个蹩脚的理由来蒙骗自己。
“你——”吴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是她说别的,吴野可能会大发雷霆地质疑,但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听我说完。”章悦往前靠了靠,扬起挂着点滴雨水的脸蛋,一双眼睛中射出认真而坚定的眼神,“我是去给我们找后路去了。”
“后路……”吴野的愤怒已经彻底被迷惑和不解所替代,“什么后路,你到底去干什么?”
“本来我想提前告诉你的,但怕你误会,所以就悄悄来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么我就直接告诉你吧,这里可能会发生变故,很有可能所有人都会死,我是去寻找出路的。”章悦的神情很凝重。
“什么……你在说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都很不正常,院长也很长时间没出现了?”
“这倒是,可这个跟你没关系啊。”
“还有黑衣人,你知道他们来这里到底是干嘛的吗,而且来了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像是鬼一样,凭空消失了。”
“你越说越离谱了,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来谈合作关系的,毕竟我们的重病楼里……”吴野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也许会放弃普通病区楼,专门研究重病楼……对了,之前我就怀疑他们一直从普通病区楼里带病人到地下室是要干什么呢……难道是想节省资源……那要是病人没有了……岂不就轮到我们了……”
“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个,最恐怖的是,我们完全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所以就无法提前做好防备,我不知道你想不想死,反正我不想,尤其是那种不明不白的死——其实最近我一直在做噩梦——哎——我预感到我可能活不长了……”
章悦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去,满面的伤心和恐惧,她的睫毛在颤动,睫毛上的水滴滑落了下来,落在了鼻头上,好像她正在落泪一样。
她的脸颊也泛白了,嘴唇发青,似乎被冻着了,身子更是蜷缩在了一起。
虽然她们是在屋檐底下,但因为风太大,雨水还是溅湿了她的大半边衣裳。
吴野忽然猛地一把抱住了章悦,他的双臂用力,将章悦的身子整个人抱进了怀中,似乎要将她彻底融在自己的胸膛里。
“对不起……我错怪了你……”吴野似乎已经被章悦说动了,但如果他想想就会发现章悦的话中有很多的不合理之处,而且前言不搭后语。
可吴野很怕章悦说出别的理由的,甚至不说理由。
对于章悦的爱,相比欺骗,他更加害怕失去。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是一起的,要活一起活,要死——”
“不要说!”吴野用手按住了章悦的嘴,“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有我在,你肯定会没事的。”
吴野似乎已经在爱情中迷失了自己,他原本是强势的一方,原本是掌握主动权和控制权的一方,但现在却正在失去自己在爱情中的地位和价值,他正在变得卑微。
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章悦了。
章悦显然也已经感觉到了,她将头靠在了吴野的胸膛上,嘴角缓缓露出了笑容。
“你能理解我真的是太好了,我发誓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章悦坚定地道。
“我也只爱你一人。”吴野继续用力,搂着章悦,“我会誓死保护你。”
“以后有事我会提前和你商量,不会再让你生气了。”
“你能这么想我就很高兴了。”
章悦抬起双臂,拦住了吴野的腰肢,一只手在吴野的后背上抚摸,另外一只手放在了吴野的小腹处。
“刚才万褚还想对我动手动脚的……”章悦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细弱地喘息,“他搂住我要亲我,我不同意,他就要用强……”
章悦竟然低低地哭了起来:“我反抗不过他——”
听见这句话,吴野的头发瞬间立起来了。
还没等吴野发作,章悦忽然继续道:“我就说你是我的男人……说如果敢动我,我男人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然后他就放开了我……我觉得他应该是害怕你……”
“呼!”吴野长吁了一口气,立起的头发平缓了下去。
“幸亏有你。”
章悦这句话是用四种语气说的,每一个字一种语气,每一个字与下一个字之间都隔着一两秒的时间,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像是棉花一样软了。
而她的身子比棉花还要软。
“我爱死你了。”吴野说着,声音开始变粗了起来。
他低下头去,疯狂地吻着她。
章悦微微仰头,热情地回应着。
吴野将章悦抱起来,顶在了墙壁上,用力撕扯开她的上衣。
一阵斜风吹来,雨滴哗啦啦落在了章悦的脖颈和胸口上。
吴野低下头,吻着她脖颈上的雨滴,然后缓缓摘下了她的内衣。
即使是在黑夜中,即使是在狂风暴雨里,章悦的胸依旧很白,很抢眼,很诱惑,让人的双眼不舍移开,全部注意力都被其吸引——
一阵墙皮碎屑从墙上掉落,落在了两人的头顶。
雨在歌唱,风在伴奏。
两个人在风雨交加的户外上演着一出旁若无人的激情戏。
但真的旁若无人吗?
不,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右边普通病区楼到重病楼中间的地方,隐藏着一个人,这个人全身黑色,连眼睛也是黑的,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两个上演春宫大戏的人看。
这个人正是孔武。
孔武不是在偷窥他们的隐私,他是在等待着杀人的机会。
刚才他们说的话他虽然没有听清,但显然,这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能够随时随地激情的地步了,肯定是早就开始了。
之前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复仇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现在正在茁壮成长。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碎玻璃片,手指都浸出了鲜血。
恨意,能让一个人死而复生,同样,也能让一个人由生而死。
除了孔武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在静静欣赏着这幅活人春宫图。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余文泽。
余文泽其实不想看的,他只是感觉有些奇怪,最初的时候,他奇怪为什么吴野会在重病楼的门口藏着。
他觉得吴野很可能是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要是能够握着这个把柄,以后说不定会有用。
于是,余文泽就在重病楼的对面的一片草丛中蹲了下去,静静监视着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的吴野。
现在余文泽看见吴野和章悦正在户外激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他还是一个处男。
除了不好意思之外,他还感到震惊。
倒不是震惊他们的大尺度和大胆量,是震惊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细想想,倒是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章悦能够当上护士长,吴野当时也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那两个人还在激情,完全不受天气的影响。
好像整个天下都已经成为了他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余文泽扭过头去,不再观看,他弯着腰,紧握双节棍,悄然朝着小树林的方向走去。
那里,才是他今夜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