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四周阴气沉沉。
余文泽一个人呆在井盖的旁边鼓捣了半天,也没撬得动分毫。
那锁又大又牢固,光靠一双手和一根警棍,根本无法弄开。
最后,他只能放弃了。
他打算等过几天带点开锁的道具来将其打开,进去看看。
井盖后面的东西唤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就像楼后面那一片小树林一样。
这两个地方已经被他列为必须要进去一探究竟的地方。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现在余文泽却是被一只猫指引着才来到了这里的。
如果他最后真的被害了,那应该也是被好奇的猫害死的。
余文泽离开了井盖,四周黑漆漆的,草木像是一个个弯曲着的人影,随着风的节奏,左右摇摆。
他加快了脚步,一边不停地转过头来张望,一边警觉地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他现在很怕背后忽然出现一个奇怪的生物,或者斜刺里杀出一条巨大的黑猫。
肩头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似乎时在提醒余文泽,他此刻正处于危险的境地,需要万分小心。
终于离开了密集的草丛,来到了主干道。
他深吸了几口气,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
只要钥匙还在,今晚上就算是有所收获。
他在巡逻道上缓缓度着步子,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每一次走到重病楼的尽头,他的内心都有着强烈的冲动,想要钻进树林子里面去看个究竟。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今天晚上他不想节外生枝。
他要先将钥匙交给赵直,帮助赵直逃出去,顺便带上铃儿离开这里,他就算是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
那之后,他真的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绝对不会有丝毫的顾忌和犹疑。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这里搞出一番大动作来。
冥冥之中,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压在他身上的担子正在变重。
那是他来到这里的使命,也是他活着的意义。
他是一名警察,从始至终,一直都是。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黎明之前那一段最为黑暗的时间里。
空气冷飕飕的,四周像是被浓墨覆盖了一样,浓稠的让人不想睁开眼睛。
连余文泽自己都感觉仿似被彻底吸纳进了黑暗里面。
每一个巡逻之夜,一到这个时候,他就能感受到黑暗力量的强大,黑暗可以吞没一切,即使最耀眼最光亮的东西,也抵不过黑暗的长久侵袭。
但也是每到这个时候,余文泽就会坚信自己便是那一道黑暗中的唯一亮光。
他通过引燃自己的肉体,借由自身散发的光芒,来照亮这个阴森诡异的精神病院。
他吸纳着黑暗的空气,感受着黑暗的笼罩,他身在黑暗的漩涡中心,却不曾迷失了自己,反而越来越坚强,越来越坚定。
逆境打开了余文泽的内心阀门,让他长久以来潜藏的能量逐渐迸发。
这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黎明终于到来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又是新的一天,朝阳照常升起。
他不记得今天是几号,不知道是周几,更不知道他今天会遇到什么事情,会不会忽然死于非命。
在这新的一天来临之际,他所有的开心和痛苦都是未知数。
可是他并不畏惧。
既然选择了要做这种人,那么畏惧便没有任何的意义。
摆在他面前有很多条路,有很多通往开心快乐和安全的路,可是他都没有选择,他选择了走向那一条人迹罕至的路。
那条路上,并没有一个人。
只有无尽和荆棘和坎坷,只有他自己流下的鲜血和泪水,只有他一个人的孤独背影。
可是他并不后悔,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选择了这条路。
这就是他的人生路。
余文泽抬起头,出神地仰望着白昼和黑夜交替的天空,同样也是光明和黑暗交替的天空。
在他的心里,也正在进行着这样的交替。
他又在主干巡逻道上转了两圈,才返回了宿舍楼。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脱掉衣服,就直接躺在床上睡去了。
过去的一夜,他极其地疲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等余文泽一觉醒来的时候,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中午的十一点半。
他打了一个哈欠,下了床,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之后,就走了出去。
其实他今天可以一整天都呆在宿舍里面的,也没有人会来找他的麻烦,因为他现在的职位依旧是夜班巡逻。
可是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他将手伸进了口袋里,再次摸到了那把钥匙,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他只希望猴二不要发现地那么快,或者他根本就不要发现。
而按照他对于猴二的了解,猴二虽然做事认真仔细,但肯定不会想到自己的钥匙已经丢了一把,而且还是负二楼禁闭室的钥匙。
毕竟猴二的钥匙串上有上百把的钥匙,谁会没事闲得数钥匙玩……
外面的天空有些阴沉,冷风席卷着大地。
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
余文泽快步走进了普通病区楼。
他在一楼和二楼分别逛了几圈,然后十二点刚过几分钟的时候,他直接来到了四楼。
他在四楼的走廊里面缓缓度着步子,他在静静等待着赵直。
终于,快要到十二点半的时候,赵直从他的病房里面走了出去。
余文泽急忙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他再次转过身子,面朝着赵直走了过去。
余文泽和赵直四目相对。
余文泽缓缓点了一下头。
赵直的嘴角随即露出了一抹笑容。
两个人的眼睛迅速移开对方,分别望向了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有一个院警从余文泽的旁边匆匆走过,故意蹭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回过头来挑衅般地对着他嘿嘿直笑。
余文泽看懂了这笑容里面包含的意思,但他并没有发作,他只是耸了耸肩,脸上挂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那个院警骂了一句‘软蛋’,然后大声对着余文泽的身后喊道:“你们看到了没,我说的没错吧!”
余文泽的身后响起了一阵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轻笑声。
余文泽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肯定有好几个院警和护士正在看着这一场闹剧,他们甚至期待着余文泽的强力回应,可是余文泽让他们失望了……
那个院警从余文泽的旁边走了回去,又骂了他两句。
身后再次响起了一阵笑声。
余文泽缓步往前走着,等身后的笑声逐渐变小,院警们的话题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了别的东西上的时候,他才再次望向了赵直。
赵直靠在墙壁上,在等待着余文泽,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
余文泽走到了赵直的旁边,手腕轻轻一抖,钥匙便掉落在了赵直早已张开的手掌当中。
“你真的不走?”赵直低声问道。
“不走。”余文泽坚定地道。
“我不知道你还能够忍受多久。”赵直显然是在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定不会太久,我有自己的打算。”余文泽压低了声音道,“别忘了,带铃儿走,她不属于这里。”
赵直点了点头,从余文泽的旁边走了过去。
禁闭室负二楼的钥匙已经被赵直塞进了裤兜里。
接下来,就该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赵直的双唇紧贴着牙齿咧开,露出了如狼一般的奇特笑容。
他一边笑着,一边走进了休息室。
他径直走到了靠墙边的那张桌子上。
那张桌子上已经坐了四个人,分别是二子,茗人,王小胖和甄晴。
赵直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他从四个人的脸上依次看过去,低沉着声音,表情严肃地道:“东西已经到手了,你们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