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时候,余文泽来到了三楼,他假装巡逻,其实是在等待赵直。
他不确定赵直会不会下来,但他也不敢贸然上去找他,那样太过于明显,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十几分钟之后,赵直领着三个病人从楼上缓缓走下。
他们两个人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对方,然后赵直示意另外三个人先走,自己则慢吞吞走在了最后。
当赵直和余文泽擦肩而过的时候,余文泽急忙转过身,朝着和赵直相同的方向走去。
余文泽和赵直两人之间隔了半米左右的距离。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既不会让别人特别注意他们,同时他们之间又可以用很低的声音让对方听清说话的内容。
“我可以帮你。”余文泽说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希望你走的时候能够带上铃儿。”
赵直微微歪头,看了一眼余文泽,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不想她呆在这里受苦。”余文泽压低了声音解释。
但他越是解释反而越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赵直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再问:“你自己呢?”
“我不准备走,这里需要我。”
“哦,需要你干什么?”
“我如果走了,这里真的就没有一个人可以为病人说话了,没有一个人肯和院警们做斗争,他们肯定会越来越嚣张狂妄的。”
余文泽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赵直急忙转过身做了一个非常隐蔽的手势,然后迅速转过了身去。
“即使你不走,结果也是一样的,现在你觉得你自己起到作用了吗,你能够改变得了这里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任何事情吗?”
“现在还不能……”
“那什么时候能,总不能等你死了之后吧?”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不试试,怎么能说不会发生呢。”
“好吧,既然你这样想,那我只能尊重你的选择。”
余文泽沉默了一会之后问道:“那个钥匙,你什么时候要?”
“当然是越快越好。”
“嗯,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就会给你拿来。”
“你自己要多加注意,现在风声鹤唳,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让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听见赵直的这句话,余文泽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在那个恐怖而又离奇的夜晚,他已经死里逃生过了一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比那一次更加令人恐怖了吧。
“放心吧,倒是你,自己要多注意,尽量不要让院警们想起你来,否则,很可能下一秒就把你带走了。”
“那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赵直笑了一声,一转身,走进了阅览室里面。
余文泽又径直往前走了一会,然后左右看了几眼,假装在巡逻的样子,随后转过身,继续慢悠悠走着。
余文泽来来回回又在普通病区楼逛了一会,大部分院警都在和护士们调笑嬉戏,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最近一段时间,矮人院长根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完全见不着踪迹。
余文泽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他觉得矮人院长可能已经放弃这边了,或许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治疗病人,而是做什么奇怪的研究,从三德那件事就能够看出一些苗头来。
而矮人院长此时或许已经转战地下了,和黑衣人们一起做着研究。
余文泽忽然很想再进去一次大楼后面的那一片小树林,通过上一次进入他已经知道,那里是一片坟场,到处都是骷髅骨,甚至还是一个蛇窝,有巨大的蛇在里面潜伏着。
那里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但恰恰就是在那里,有一个铁皮小屋——
或许,那个铁皮小屋就是他们的一个基地也说不定。
强烈的好奇心催促着余文泽,他准备替赵直搞定这件事之后,就独身一人再次进入小树林一探究竟。
被蒙在鼓里,得不到真相的感觉就像是百爪挠心一样,让人浑身难受。
余文泽一边思考着,一边悄悄走下了楼。
他在病院外面又转了一圈,除了路过的几个零星院警和护士之外,外面很安静。
没有放风的病人,没有持枪的黑衣人。
病院内平静的不大正常。
在这种离奇的平静当中,一些不好的事情正在酝酿着。
也许就在今天,或者明天,就会爆发。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他左右观察了一阵子,然后悄悄溜进了宿舍楼。
在吴野成为了大队长之后,那些平日里被孔武的威压镇压的院警们彻底放开了自我。
他们没日没夜地聚众赌博。
最初的时候他们还会派人在外面把守,以防院长突然前来视察,但过了几天发现院长连个人影都没出现之后,他们现在甚至连门都懒得关了。
隔着一层楼,余文泽就听到了哄笑声和吆喝声,还夹杂着叫娘骂爹的声音。
他贴着墙角走过了二楼那间最重要的赌博房间,往里面看了几眼,确定了吴野和猴二都在里面之后,继续往前走去。
他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的宿舍在三楼。
吴野和猴二的宿舍都在二楼。
今天晚上,他要从猴二的身上将禁闭室负二楼007的钥匙取下来。
他已经想好了方法。
虽然有点危险,但却是最直接也最简单的办法。
刚刚走过那间赌博房间的时候,他看见猴二身上依然穿着警服,那一大串钥匙就挂在他的腰上。
猴二很少犯错,他除了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之外,做事也很干净利索,这也正是他这么年轻就能够成为副队长的主要原因。
猴二裤腰上的钥匙很少取下来,而他的裤子更是很少脱下来。
但有一种情况下,他必须要脱下裤子。
那就是洗澡。
余文泽就准备在这种情况下,偷到那把钥匙。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逐渐地,他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余文泽看了一下时间,晚上七点半。
今天晚上,他要去巡逻。
他匆匆起身,穿戴好装备,然后走出了门。
他们还在二楼的空房间里打牌,陆陆续续的院警吃完了饭从楼下上来。
余文泽站在二楼的拐角,紧靠着墙壁,将自己藏在黑暗里,不让人看见他的身影,但他可以看见路过的所有人。
过了一会儿,猴二和吴野回来了。
他们走进了赌博房间,里面随之爆发出一阵吆五喝六的声音。
余文泽悄悄下了楼,该巡逻的时候,他还是要巡逻一下,毕竟这是他的工作,而且,也是他不在场的证明。
在路上,他甚至和几个院警主动打了招呼。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余文泽回去了,他继续藏在了二楼拐角处的黑暗中。
他像是一头豹子一样,在静静等待着。
赌博房间里的声音逐渐变小,院警们陆陆续续走出了房间。
终于,吴野和猴二,鹰钩鼻院警钩子三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吴野自己住在一间宿舍,猴二和鹰钩鼻院警两个人住一起。
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回了各自的宿舍。
很快,猴二就从自己的宿舍里面走了出来,他只穿着一件裤衩,手中端着一个盘子,肩上搭着一条毛巾。
猴二哼着小曲在吴野的门口等着,他似乎很开心,看起来今晚上应该是赢了不少钱。
钩子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沉的,配上他那只巨大的鹰钩鼻,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阴森的秃鹫一样。
不多久,吴野拉开门走了出来。
随后,三个人一起朝着澡堂的方向走去。
余文泽知道他们的习惯,所以才会在这个时间等待在这里。
等他们的彻底进入澡堂里面之后,余文泽从墙角的阴影里面闪了出来,他紧贴着墙角,快步朝着猴二的宿舍走去。
宿舍门果然没锁。
他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他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一猫腰,钻了进去。
他掩上房门,扑向了猴二的床,一把抓起了他的裤子。
“哐啷哐啷!”裤子上传来了一阵声响将余文泽吓了一跳。
他深吸了几口气,一边平复着有些紧张和激动的心情,一边查找着007的钥匙号码。
钥匙实在是太多了,他找了好一会才找到。
就在他准备将那把钥匙解下来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但走得很快。
转瞬之间,已经来到了宿舍的门前。
余文泽急忙放下猴二的裤子,趴下身子,就地一滚,钻进了床底。
“吱呀!”一声响,房门被打开了。
那个名叫钩子的鹰钩鼻院警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走进了自己的宿舍,却像是做贼一样。
他走到了猴二的床前,抓起了猴二的裤子看了几眼。
随后,他冷笑了一声,将手放进了猴二的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钱,从里面挑了几张整的,随后走向了他的床前。
钩子将自己的床铺掀开,从最里面取出两个小包,一个红色,一个绿色,他将手中的钱塞进了绿色的包里,然后从红色的包里取出几张整钱。
他又再次走到了猴二的床前,将刚取出的那几张钱使劲揉了几下,塞进了猴二的裤兜里。
做完这些之后,钩子嘿嘿冷笑了几声。
随后,他拿起一条毛巾,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他将门重重关上了。
直到钩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之后,余文泽才从猴二的床底下面滚出来。
他没来得及多想,再次抓起了猴二的裤子,找到了007的钥匙,三下五除二就解了下来。
他走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会,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之后,他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他拉了一下,没有拉开。
他又拉了一下,还是没有拉开……
他上下晃动了一下,使劲拉,门依旧牢牢地关着……
余文泽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几秒钟之后,当额头的汗珠滚下了脸颊,他才真正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被锁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