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杜若都要回到居所的时候,所有的舞姫都已经得知,她被送给了一个年轻英俊的将军当侍妾。
杜若明显感觉到身边的舞姫,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
虽然有小部分对她投来了羡慕的眼神,但更多的眼神充满了忌妒。
没有脱离这个火坑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样,朝不保夕。
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送给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员,又或者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年贵族。
然后过上被动辄打骂,命如猪狗的生活。
但是这个杜若不一样了。
她们以经从姑子的消息里得知,那年轻的将军,不但英俊,仿佛性子也是极好的。
有不少的舞姫都在暗暗地懊恼,他们自认为容貌姿态都不比这杜若差,怎么就被这骚蹄子抢了先。
要是今天晚上炫舞的任务,被她们争取到了,现在收拾东西的可不就是她们了嘛!
杜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过程中难免会与曾经的好友有所接触。
她们大改以前温婉可人的面容,冷言冷语地劝告她,不要相信男人。
男人们在外人面前是一套,等你成了他的姫妾又会是另外一套了。
杜若对此不发一言。
她十分清楚,其实这些姐妹就是对自己前途的不安,在此发泄一番心中的苦闷而已。
她还没收拾好东西,那负责从小照顾培养她们的姑子,就已经来了。
姑子手里还拿着两张东西,仿佛是两张契约。
所有的舞姫都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姑姑”。
杜若也不例外。
那姑子一改往日严苛的脸孔,温和地对杜若说道:“你过来。”
她乖乖地来到了姑子的前面。
姑子看着这个被她从小养大的姑娘,心里有些欣慰。
这些姑娘都是她从小带着长大的。
虽然她对这些小娘十分严厉,但要说姑子对这些小娘毫无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姑子自己也是这条路子走出来的,只是她比这些人幸运一些。
因为姑子年轻时舞艺高超,又会教导人,才在崔氏留了下来,得了这个稳定的差事。
如今这个杜若就要被送给那年轻的将军了,姑子就像看着自己女儿要出嫁了一样。
那个年轻将军她偷偷看过,面相是个性子随和的。
只要以后将军以后娶得正室夫人,不是个暴虐的性子,杜若自然就会有好日子过了。
姑子先把第一张契约给了杜若,说道:“这就是你的卖身契。”
“不过如今已经作废了,我本来是想把它丢掉的。”
“但想着日后你若是富贵了,或许会有寻家寻亲的想法,这上面的消息多少是有点用处的,我这才留了下来。”
说吧,姑子又把第二份的契约给了杜若,说道:“这份就是你的民籍了,从此之后你不再是奴籍。”
“听闻,这都是小娘子给你的恩典,你要感激。”
杜若有些惊讶,可不是每一个歌姬离开崔氏的时候,都有这份荣幸的。
周围的舞姫听到这里,更是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送出去的舞姫,大多数都还是奴籍,说到底,也只去到主人家里也只能为奴为婢,侍奉郎君而已。
崔氏此举倒是少见。
杜若猜测,恐怕这一切都跟那小裴将军的身份有关系,或许又不只是那一点点原因。
至于更多的,她就猜不出来了。
姑子替杜若归拢了耳傍的头发,又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小包银钱,放到了她的手里。
她每个月都会从这些舞姫的月例里截留一点点,但她其实并不贪财。
她只是担心这些小娘过于年轻,手里有些银钱便全都挥霍了,到时候若是犯了错,要被处罚的时候,拿不出银钱打点。
同时,每个歌姬被送出去或者嫁人的时候,姑子就会拿出其中的一部分,交还给这些歌姬。
杜若的眼泪从美丽的脸庞流了下来,感动地喊了一声:“姑姑。”
她不是个不知恩的,又把手上的银两塞回到了姑姑的手里,说道:“姑姑,杜若身边还有些银钱。”
“姑姑的养育教导之恩,杜若无以回报,这点你的银钱就此留下,收拾两身衣裳吧!”
姑子听言也是感伤,重新再把那银钱帮杜若贴身放好,说道:“傻孩子,你与那将军接触过,便以为他是个好人。”
“或许他也确实是很好的,但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大家族中总有些刁奴,你手上有些银两打点打点,日子也才好过呢!”
~~~~~~~
第二天清晨。
崔府的后院驶出了一架马车,在十数名护卫的保护下出了城,便就一路南下,往洛阳去了。
杜若稍微掀起马车的窗帘,看了看这有些熟悉的涿郡,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而此时的裴璟,早早地被崔弘升请了出来。
他正陪李景看着对岸的高句丽军动向。
只见对岸的高句丽大军,已经集合了数量不少的渔船和渡船,但这也不足以支持他们数万大军渡河。
于是,他们现在又开始在建造了大量的木排。
裴璟看这情况,再过两天,这些木排就可以足够数万人渡河之用。
可想而知,高句丽军渡河侵犯幽州的日子,就在过几天了。
同时,李景让人请他来此的原因,也可想而知了。
李景看了看这个面容坚毅正派的弟子,想到他们从鸭绿水的西边,一路奋战回到了幽州,将士们肯定早已经疲惫不堪了。
可是如今高句丽军狼子野心,竟然起了渡河侵犯幽州的心思,他手下的兵力匮乏,也实在不得不行此策啊!
李景有些歉意,对裴璟说道:“伯瑜,你可否再领着麾下的两万骑兵,在幽州滞留一段时间?”
“只需要一个月,不……哪怕是半个月,就当老师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李锦这话说得诚恳,周围的将领和太守们也是唏嘘不已。
可是没想到裴璟听完了这一番话之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抱歉,老师。”
“弟子不能让你欠下这个人情。”
周围的将领和太守听了这句话,皆是悲从心来,心道:“果然,还是做不到吗?”
李景神色也有些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