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扬州之后,已是两日后的早晨。
如今整个安城当中都在说着那尹家的二姑娘,连带着茶楼内的说书人都已编撰了一偏传说。
西大街当中的茶楼之内,说书人正站在那说书台上,再次说起她来。
“扬州以南二十里地有座南梨村,村中有一户人家,乃为尹家!尹家家主本是个读书人,身有举人之名,但奈何那尹举人生的貌美,被城中商户人家相中,以重金为诱,诱得其将发妻休弃,抛弃三个儿女!
这三个孩儿当中有一女儿,排行老二,名唤好月,这好月自打尹举人抛弃了他们娘三之后,便誓要保护一家人,最初是以卖鱼为生计……”
因着这一仗下来,好月的名声早已在扬州城内开始大肆传开,连带着她的身份、背景、家境,以及所做过之事都拿出来说了一遭。
从最开始的卖鱼,再到卖鱼丸,建豆腐坊,卖豆腐,种蔬菜……等等等等,之后再到被皇上赏识,如何成为的长月公主……又说了其在京城的资产……
以及,这一场仗她是如何取胜的。
那听书人当中有一青年,年约三十四五左右,容貌生的颇算不错,只有那拉茬的胡子证明了他的沧桑与无力。
桌前的茶早已凉透,而他却端杯的力气都未曾有。
他想,他人生中最错误的决定,便是当年抛妻弃子了。
如今,妻子不归自己,儿女不认自己,便算身有举人之名,可最后换来的,却到底是他孤寡一人。
报应啊,报应啊,这便是报应吧。
……
马车才到得南院门口,刘氏等人便立时从院子之内跑了出来,当众人见得好月之时,一双眼眸湿了又湿。
这才不过一月余,便见得那本是瘦弱的女子更显得羸弱,仿似风都可将她吹跑一般……身子瘦的犹如纸片。
脸色更是一片惨白,白的让刘氏心中猛猛一阵揪痛。
“你这丫头!”几乎在好月下来马车的那一刻,刘氏便流着眼泪朝她走了来,“作为女儿,你当真是不合格!可作为英雄,我又为你而感到骄傲!”
说这话时,刘氏是留着斗大的眼泪说出口的。
好月能理解刘氏心中的酸楚,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让娘担心了!”
“你还知晓让娘担心呢!”刘氏吸了吸鼻子,依旧没能让那眼泪止住,“听说你受伤了,可是伤着哪儿了?来给娘瞧瞧!”
“没事!”好月心头泛酸,又觉着暖意融融,“不过都是小伤罢了,无碍的!”
在刘氏的身后,有安月、大刘氏、刘家二老、刘君子、翠绿、还有陆子旭与一个陌生的男人。
刘氏没忍住将自家女儿抱在了怀中,可却因不知晓她伤了左臂的缘故,恰好碰到了她的伤口处。
撕裂的疼痛让好月没能忍住的轻唔了一声。
而这声轻唔,却让刘氏大呼紧张了起来。
这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未曾有人上前来打搅。
大门外的确不是一个说话之处,刘氏抹干眼泪连是将所有的人都请入了院子当中,再让牛婶替夏威与伯言安置了一处院子之后……这才喊了好月与安邦入了五爷院子当中的主房。
主房内,刘氏死活要趴开好月左右上的伤口看,可当她真看见那伤约可间白骨的手臂之时,眼泪又如同不要钱似的滚落了下来。
这眼泪当中有害怕有担忧有心疼。
伤口已用北冥夜极好的药给涂抹了一遍,比起之前来要好上了不少……可那伤口因太过深地缘故,便算已经开始结痂,亦显得很是狰狞。
这是一个姑娘家家的手臂呀。
刘氏心疼的无地撒气,只得拿了一根鸡毛掸子大声喝着让安邦跪了下来。
“你如今都已十三了,难道还不懂得什么叫轻重吗?”
鸡毛掸子落在了安邦身上,刘氏却哭的歇斯底里,“你才多大啊?说什么保家卫国,为国效力?你可考虑到了你自己的本事?你要是想死你自己去呀,拉上你二姐作甚?”
许是因刘氏被好月那伤口刺红了眼眸的缘故,她真是后怕,好月若是因此没了命,或是断了手臂……那应当要如何。
安邦受着刘氏那落下的鸡毛掸子,仿似不知晓痛处一般,身形跪的笔直的任由她打。
是了,他也后怕的,他也知错的。
好月见此,却忙是过来抢刘氏的鸡毛掸子。
“别打了,娘,你别打了,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儿么!”她单手抢的身是用力,“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安邦做事也心中自有分寸,你莫再打了!”
这是当真是刘氏第一次动手打安邦。
打在他身,痛在她心。
刘氏哭的泪眼模糊,“你们都是我得儿啊,倘若你们出事了,叫为娘的应当要如何办?”
刘氏痛哭的跌倒在地上,指着安邦道,“你瞧瞧你姐姐得伤口,若是因你而断了手臂,你说说你,你又于心何忍呢?你要去当英雄,你想要解救这天下人,可你若出事了,你又想过一家人应当要如何么?
安邦啊,娘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可你怎的就做下了这等蠢事呢?”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安邦隐忍着眼泪不曾掉落,咬着牙说道,“一人性命固然重要,可若没有这些勇士在前头挡着,咱们要灭亡的不只是自己一人的性命,还有整个国整个家!”
“要去你去,拉上你二姐作甚?”
纵管知晓安邦这话是有道理的,可刘氏听着却偏生气的不行,“你二姐才不过及笄年岁,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军营当中,你这是存心想害死她么?”
恰在这话落下的一瞬间,五爷推门走入了房中来。
见得这房中的一幕,又见得好月那还未曾来得及放下衣袖的手臂,眼眸深了许多。
反身又将房门关上,他走至刘氏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人从地上抱起了身来,再轻缓的拍着她的后背,一副极为宠爱的模样。
“何事让你如此大动干戈了?消消气,消消气,孩子们的事,咱们慢慢说!”
倘若不是好月亲眼看见,她的确是无法相信这柔声说话之人,竟是之前那向来冷冰冰的五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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