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皇子走到床前时皇帝仍然保持着平躺的睡姿，叶长清喂完水后便退到了一旁，她已经换上了宫女的常服，装束与寻常宫女没有任何不同，所以几位皇子都没有注意她。

见皇帝双眼紧闭，四皇子的嘴角染上一抹冷笑，他俯**来，细细端详皇帝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嘴边的弧度越来越大。

“父皇？父皇您睁眼看看我……”

皇帝没应，五皇子不由得也在四皇子的身旁弯下腰来，“四哥，你说父皇不会真如外面传言所说……”

话没说完，皇帝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透出凌厉的寒光，他抬起手臂来，用力给了五皇子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皮肉与皮肉相互碰撞的声音在殿宇中响起，烛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叶长清眼角抽了抽，那一巴掌她光看着都觉得疼。

不知是没有料想到皇帝会忽然睁开眼睛，还是这五皇子的身子骨太孱弱，竟直接就被打翻在地，捂着脸惊愕又委屈的看着突然坐起的皇帝。

“父皇，您……”

“放心，朕还没死！”皇帝中气十足的一声吼，自己也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这真是他的声音吗？竟如此浑厚有力。

目光偏了一些，皇帝对上叶长清的目光，瞬间就明白了。

那药丸的作用竟如此神奇，他才恍然发觉身上的病症似乎都消失了。

“夜闯朕的寝宫，你们真当朕病入膏肓了吗？”皇帝起身站了起来，他站姿平稳，根本没有丝毫病态。

景卫琛也有些奇怪，难道是那些眼线报回来的消息是错的，皇帝明明就不像是病重的样子。

五皇子仍然未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坐在地上瞳孔剧烈扩张，有那么一瞬间叶长清都以为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而七皇子最会明哲保身，缩在后面一直低着头，四皇子压了压惊，上前轻声说道:“父皇，您误会了……”

他低睨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五皇子，平静的接着说:“是五弟听人说您最近身体不适，您也好久不上早朝了，儿子们不见您，心里总是挂念。如今见到您身体朗健，气力十足，我们几个也就放心了，”

五皇子愣了愣，扭头对上四皇子威胁的眼神，又默默将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叶长清挑了挑眉，这四皇子果然阴损。

皇帝冷笑了一声:“午夜还挂念着朕，你们真是好孝顺啊。”

四皇子从容应答:“我们几个刚从母后宴会上回来，路过父皇您的寝宫，就想来看看您的身体，可侍卫拦着，我们担心不已，无奈之下才硬闯进来。”

他说的真情流露，一脸诚恳，让人根本挑不出错处来。

皇帝也无法责罚他，只能先拿地上的五皇子以儆效尤:“老五，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朕前几日只是偶感风寒，你竟都一清二楚，这偌大的皇宫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你岂不是比禁军知道的更清楚！”

他这番话明面上是在斥责老五，实则是在警告老五。其实皇帝心里清楚的很，老四从头至尾都是老五的替罪羊。

景卫宴赶紧跪了下来，惊慌不已的开口说:“父皇明查，儿臣也只是担心您的身体，所以……”他咬了咬牙，替景卫琛背下了这口黑锅:“所以才问了您身边的宫女几句。”

“身为皇子，不知道把心术用在正经事上，整日只知道在宫中**宫女！”皇帝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朕就罚你十板子，禁足半个月，以正你心思！”

“父皇，五弟从小体弱，这次又是无心之失，你就念在他是关心您的份上，饶了他这十板子吧。”好歹老五是为了自己才受罚，景卫琛好歹要装一下“兄弟情深”，他狠狠瞪了一眼老七，老七本打算明哲保身，架不住景卫琛的眼神，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啊父皇，您就饶了五哥吧。”

“再说情你们同他一样挨板子！”

老四老七瞬间缄默。

寝宫外响起五皇子的哀嚎声，十板子很快就挨过去了，他的惨叫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皇子到底是皮肉娇嫩，才堪堪挨了十板子，五皇子就是被人架着回去的。

后半夜雨又开始下，叶长清关了窗户，避免外面的湿寒气闯进来。

皇帝在他身后问:“走了？”

叶长清点点头，“三位皇子都已经回去了。”

那药丸的药效还没过，皇帝精神亢奋，睡不着。

“叶长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往朕嘴里塞东西。”天子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怒意。

“可我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不是吗？”

皇帝掀眸看了她一眼，并未生气:“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这样跟朕说话。”

皇帝的话音初落，叶长清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运注入体内。

是皇帝对她的肯定。

“这丸药的药效，能维持多久？”

叶长清思忖片刻:“至多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一整天。

“你那儿还有这种丸药吗？”

叶长清摸了摸香囊，“还有一颗。”

皇帝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现在只有你与朕，你老实告诉朕，朕的时间，是不是已经不多了？”

如今的皇帝，仿佛不是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天子，而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年迈老者。

对上他微微闪烁着光芒的瞳眸，叶长清残忍的点了点头。

世间万物皆有轮回之法，纵使他是明君，也有自己的命数。天子不与普通人的命数一样，若逆天而为，只会折损她自身的气运。

皇帝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朕的身体，也只会一天比一天差吧。”

面对生死，他并没有恐惧，只是有些怅然。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完啊。

“我会尽力帮皇上您调理身体，让您的身体保持在一个稳定的平衡。”虽然叶长清没有为皇帝续命的法子，但她可以让他在生命的尽头免受苦痛。

“马上就要到夏狩围猎了，朕想在那一天，再吃一丸药。”

“好。”

……

皇帝身上的气运几乎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气运之子的顶级了，可叶长清日日守在他身边，得到的气运仍只是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