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摸到铜炉双象耳的那一刻,卢灿还是有点失望。
这是宣德炉,但不是明代宣德朝的正品,而是康熙朝的仿品。估计是那家古董店敬财神的,被谭玉明一道抢过来的。
宣德炉能成为后来敞口矮脚铜炉的代名词,可不是有名无实。真品宣德炉,造型雅致、用材精选,一百二十炼风魔铜工艺,光泽柔和,触之有瓷器的圆润感,堪称铜炉之最。
后世铜炉多以仿宣德炉为荣。
这玩意,后世仿的太多,在香江摩罗街有不少。这一只品相不错,应该能卖到两万港币。
忙累了一天,卢灿让潘云耕和温阿四,去附近找家小饭馆,做点饭菜送来,也算是犒劳大家。至于饮酒,那可不成,稍后有些物品还需要运到温家前面的空地,然后装车送回去。
温老大出门去借小推车,那些小件家具,稍后用谭家的被褥或者废旧衣服包裹,放在小推车上,有拉有扶,可以送一批过去。
至于大件,譬如衣橱衣柜,圆桌写字台之类的,就需要两人或者四人用长竹杠横着抬走。
总之,运输是相当麻烦。
小饭店很快送来十二盘大菜,一大木桶米饭,被这十来个壮汉扫得干干净净。
饭后大家也没歇息,立即开始往五辆小推车上捆绑家具,小推车内部用棉被包裹那些瓷器,两人一车,先走一趟。
卢灿让潘云耕带着那套被严密包装的青花粉彩十二花神杯先下去,组织装车,稍后他开车回家。那套杯子要交给老爷子手上,顺便给田乐群捎个口信,今天他准备在山顶住一夜。
卢灿打算今晚就在山上眯一夜——温阿四可是约定了十多家,可今天一天就泡在谭卫东一家了。明天等温老大他们运货,自己带温阿四把其他几家都跑一边。
没办法,要用钱啊。
玩收藏,这钱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次自己打算投资渔湾村码头、修一条简易公路、窑场圈地、建设窑口,再加上配方的骨粉厂,估计要投入自己近两千万的资金。
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卢灿也只有多收点货,尽快出手筹措资金。
等到天色将黑,上上下下来回三趟,将所有瓷器、书画、铜器、木器小件都全部运走。卢灿给温家三兄弟带来的七位村民,每人五百,这是奖赏他们今天劳动以及上来打架的酬劳。并约定,让他们每人明天再带一个壮劳力过来,劳务费一天二百,两人带一辆手推车来。
这绝对是调景岭最高的日工资,七个人乐得屁颠屁颠的回家招人去了。
见他们离开,温老大埋怨一句,“阿灿,就搬点东西,真心给不了这么多。一天一百就足够了。”
卢灿笑着看了看他,“温哥,你以后还要负责窑场筹建工作,估计还要靠这批人给你撑腰。你还觉得这钱给多了吗?”
温老大很快想明白——任何一个工程建设,核心人员是自己人,这样才不会有怠工现象。他对卢灿竖了个大拇指,“阿灿脑筋转的真快,还真是这个理。”
温家老大有点小聪明,温家老二憨直莽撞,温阿四估计更像温母,性格良善但有些懦,有点小心机,但胆子小,所以这些年做古董生意却一直没能发迹。
四人聚在一起,重新就窑场的话题商议一遍。
卢灿给温老大掏了一万的活动经费和今天的劳务费。明天他可以去找渔湾村的黎家,顺便看看码头情况、渔湾村附近的粘土坡究竟有多大?还有就是如果修简易公路,该怎么修?
温老二将协助郑光荣,准备明天大件运输工作。卢灿也给他伍仟的工时费。
兄弟两人都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把事情弄得漂漂亮亮的。
温阿四明天还需要带着卢灿,跑其他几家,继续收货。他的报酬,等全部收货结束,一并支付。
兄弟三人事情都安排完毕,卢灿送他们出院门,刚好,遇见乔曲明掺扶着醉醺醺的郑光荣,还有谭卫东进来。
“怎么喝这么多?”卢灿接过郑光荣的胳膊,问乔曲明。
乔曲明扶着谭卫东,有些无奈,感慨的摇摇头,“这岭上人,太能喝了!七个人,喝了十二瓶金门大曲。那三个老家伙一点事情没有,甩甩袖子,走人。”
他又努努嘴,“就这两位多一点,罗玉强和罗圪垯,俩人也没事。”
这帮人都是老兵痞出生,太能喝。
郑胖子喝完酒,迷迷糊糊不闹事,可谭卫东不行,他踉踉跄跄的绕过乔曲明,拉着卢灿的手臂,满嘴酒气,“今天对不住兄弟哈…呃…要不是胖子刚才告诉我…呃…我都不知道,纳徳轩的少东家来我们家了…呃,对不住嗷”
一个酒嗝接一个酒嗝,弄得卢灿有点心烦意燥。估计是酒桌上,郑胖子不小心将卢灿的身份透露出去。
“谭总,没关系。我和郑叔出门见世面的,本来就是个伙计。”见他要摔倒,卢灿连忙用左手掺了一把。
“嗯?可不能这么说…呃…伙计就是伙计,东家就是东家,这规矩不能坏了…呃…胖子在酒桌上说,少东家还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呃…说纳徳轩和源森居能发展不错,你一直在幕后…呃…支持的。”
卢灿无奈的摇摇头,郑胖子今天估计是真喝多了。
酒人酒话,卢灿没在理会,和乔曲明将两人掺扶进客厅,靠在还未搬走的沙发上。
正准备给两人弄杯水,卢灿的手臂被谭卫东一把抓住,“少东家,别走!给你看些好东西!我母亲留给我的私房钱,少东家今天没收获,现在,我把它出手给你了。”
卢灿只得在他身旁坐下,看他弯腰在茶几的抽屉中摩挲半天,整出一个毛巾包裹。
呃?下午一堆人围在客厅,这里卢灿还真的没动过。
“你看看,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谭卫东将包裹推给卢灿,眼睛迷离。
这就是他今天出政务中心时说的货品吧。
卢灿打开毛巾,灯光下,姹紫嫣红,四件珠宝呈现在面前。尽管他见惯了昂贵珠宝,但依旧被小小震慑一下。
太漂亮了!
一顶金步摇凤冠、一支红宝石点翠金钗、一串玻璃种蓝水翡翠银底镶红玉髓流苏项链、一只老坑玻璃种苹果绿贵妃手镯。
这还真是民国时期豪门嫁女的标配四大件。
体积最大的,是那件金步摇凤冠。
金步摇,原本是古代妇女的一种首饰。取其行步则动摇,故名。其制作多以黄金屈曲成龙凤等形,其上缀以珠玉。
到了明清时代,女子出嫁的凤冠,大量采用金步摇的设计手法,在凤冠的凤尾处,缀上多种宝石,佩戴者行走时,一步三摇,大家闺秀的摇曳风姿尽显。因此,这类凤冠,也称之为金步摇凤冠。
卢灿今天第一次拿出手套和手电筒,小心翼翼的托起这顶凤冠。
这顶凤冠,以金丝混银手工打造而成,顶部半球为苏绣蒙面,内外皆攀织金银线,结构完整。凤檐及两侧,支出九根凤尾,凤尾上三到五片小金叶,金叶边缘包镶有细小的红宝石和绿松石,金叶上覆着一层蓝色的采用点翠工艺的翠羽。九根凤尾的尾端,各缀一根金线,底部是绿松石或红宝石作为缀锤。凤冠的正中心,镶嵌着一颗红宝石,作为凤首。
这件凤冠,无论是手工还是用料,华美至极!
卢灿对珠宝行业了解很深,仔细观察这顶凤冠后,感慨的摇摇头。
古代工匠太厉害了,这顶凤冠中,有四大项工艺,极难。
首先是凤冠半球金银线经纬的编织。要知道,这可是金属,可不是真的丝线,能编织出如此密集的金属经纬线,实在太困难。
其次是点翠工艺。翠,即翠羽,翠鸟之羽。
点翠是中国传统的金属工艺和羽毛工艺的结合,先用金或镏金的金属做成不同图案的底座,再把翠鸟背部亮丽的蓝色的羽毛仔细地镶嵌在座上,以制成各种首饰器物。
这顶凤冠有四十多片小金片,还有凤檐及两侧,都采用点翠工艺,更为难得的是,这里使用的是真材实料的翠羽,可不是丝绸。
第三就是包镶工艺。无论是绿松石还是红宝石,这顶凤冠上全部采用包镶工艺。呃,这项工艺也是田乐群准备去参加巴黎珠宝展,正在制作的“飞天”项链的工艺。也就是卢灿听说后,一个劲说难的那项工艺。
这顶凤冠带回去,也许能给纳徳轩的珠宝设计师们一起启发。
第四项工艺就是金丝包珠。九根凤尾上缀下来的是金线,做缀锤可是绿松石或者红宝石,它们可是有一定重量的。为了牢固和美观,那根缀下来的金线,要分成多缕,将宝石包住。
卢灿用放大镜细数一遍,这根垂下来的金线,最终分成十二股细线,将那颗绿松石包住,最后在底部点焊,重新成为一小块的珠托。
放下放大镜,卢灿心底只有一个字——大写的服。
上辈子卢灿曾经见过比这工艺繁复十倍的凤冠——明神宗万历帝定陵出土的十二龙九凤冠,其工艺之复杂,不可想象!
这顶凤冠自然比不上宫廷贡物,但依旧可以说是民间手工艺的巅峰代表。它有着明代南方凤冠的特点,精细、柔美、绚丽。估计是谭卫东母族那边的祖传之物。
在南方,凤冠是传家宝,女女相传的。
卢灿抬头准备问问谭卫东,这件东西他想要什么价,结果一看,他斜躺在沙发上,已经呼呼大睡。
有了这顶凤冠,卢灿看接下来的这三件东西就没那么多的惊讶。
那枚蝶形点翠金钗也很精美。
修长的钗身,顶端是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蝴蝶翅膀被金丝隔成三片,分别点有绿色、青色和蓝色的翠羽,在蝴蝶的首尾处,各镶嵌两颗红宝石。
还有一串玻璃种蓝水翡翠银底镶红玉髓流苏项链,工艺也异常复杂。
整个项链的底座是银质的,十八块玻璃种蓝水翡翠,呈现片状,镶嵌在银质底座上,形成牛角形,扣在胸口前。在蓝水翡翠的正中间,是一颗红玉髓,足有鸽子蛋大小。
四周的流苏都是银质,呈水滴型,单片的长度不到半公分,一串串的连在一起。
整个流苏造型高雅,唯美。
至于那块玻璃种苹果绿手镯,那东西卢灿见多了,倒没太在意。
重新将这四件珠宝包裹好,可不敢轻易塞在抽屉中,卢灿找来一只盒子,将其放好,安放在他今夜准备休息的房间柜子里。
真没想到,谭家还有这好东西!等明天谭卫东醒酒后,一定要拿下。
放好珠宝后,卢灿拿出两条毯子,顺手盖在谭卫东和郑光荣的身上。俩人喝醉酒,这大夏天的睡沙发,没问题。
他没注意到,在自己转身的瞬间,谭卫东的眼睛微眯成一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