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笔糊涂账,尤其是古代跨区域的远距离历史,更是一塌糊涂。譬如欧洲人历史上,将很多不同时期、给欧洲带来巨大威胁的中亚强悍民族,统称为“匈人”。
他们甚至把东哥德人征服者多迪拉,都归入“匈人”一类。
呵呵,这是明显的错误,东哥德人显然是正统欧洲族群。
之所以如此,就是公元五世纪的阿提拉“上帝之鞭”给欧洲带来的惨痛记忆。更关键的是,这种记忆不止一两次——后面又来了蒙元王朝的元太祖、元太宗,以及蒙哥汗的弟弟旭烈兀所发起的“三次西征”。
欧洲人实在被搞怕了!
于是他们习惯上,将来自东方的恶魔(中亚和蒙元都在欧洲东方),统称为匈人。至于“白匈奴”,就是他们眼中,肤色不一样,但同样来自东方的凶悍民族。
这一说法给人很大误导,甚至法国汉学家约瑟夫.吉格涅斯,于1756年在其史学著作《匈奴通史》中,推测匈人的来源即中国汉代时期北方游牧部落的总称——匈奴,这一说法在19世纪和0世纪初期甚嚣尘上。
其实侵犯欧洲的匈人、白匈奴人,现如今的考古发现,多数为里海周边居住的中亚民族,和匈奴人关系不大——汉武帝迫使北匈奴西迁抵达的是今天的南俄/罗斯草原。
北匈奴西迁至南俄/罗斯草原的人口数量并不多,后世的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评估其人数不超过五千人,所以,这股力量是无法完成成为一个强悍民族主体的艰难任务。
更合理的解释是,北匈奴西迁过程中,给中亚民族带来一次大规模的民族融合,而这种新的民族团体,被注入北匈奴人彪悍、善战的血脉基因,因此才诞生了“匈人”这样强悍的民族集合体。
因此,匈人的主体,还是围聚在里海附近的中亚民族,譬如汪达尔人、库特利格尔人等中亚及东欧各个小族群的混居群体。
有关匈人来源,猜测多种多样,后世有历史学家认为,匈人是度过白令海峡,并生活在西伯利亚地区的爱斯基摩人先祖,呵呵!
扯远了!说说眼前的白匈奴币。
白匈奴这个族群,在中国历史上是有明确记载的,他们原位于中国西北远隅,称滑国。是中亚塞种人游牧民族与汉代大月氏人的后裔,西方史学家称之为“白匈奴”。
《梁书.西域传》不仅记载了其进贡中原的经过,还记载了他们四处扩张的历程——这就是中国史书不断代,为世界文明所做的贡献。
“滑国者,车师之别种也。汉永建元年,八滑从班勇击北虏有功,勇上八滑为后部亲汉侯。自魏、晋以来,不通中国。至天监十五年,其王厌带夷栗,始遣使献方物。普通元年,又遣使献黄师子、白貂裘、波斯锦等物。七年,又奉表贡献。”
“元魏之居桑乾也,滑犹为小国,属芮芮。后稍强大,征其旁国波斯、盘盘、罽宾、焉耆、龟兹、疏勒、姑墨、于阗、句盘等国,开地千余里……”
瞧瞧,介绍的多详细!还有其动植物、风俗、饮食、衣着、生活习性等详细描述。
诸如:“土地温暖……国人以罝及羊肉为粮……野驴有角。人皆善射,著小袖长身袍,用金玉为带。女人被裘,头上刻木为角,长六尺,以金银饰之。少女子,兄弟共妻。无城郭,毡屋为居,东向开户。其王坐金床,随太岁转,与妻并坐接客。无文字,以木为契……”
这个国家在中国南北朝时期,是中亚大国之一,其商贸沟通东西方,金银货币种类丰富,是当时东西方的“硬通货”之一。
但滑国存世时间不长,也就一百年,因此他们的货币,颇为珍贵。
白匈奴币在此时的收藏圈中,真正懂得辨别的人不多,许多人将它们和古印度贵霜王朝银币弄混——两者太相似。
为什么这么说?
滑国灭古印度的贵霜王朝,取其货币而代之,但滑国无文字,因此,他们只能在贵霜王朝货币的基础上,进行改变,变成自己的货币。
怎么改的呢?
贵霜王朝的银币,正面是查拉建风格的男性生/殖(取考古推测解释中的一种,未必准确),围乳钉纹;背面为“日月星”抽象祭坛,代表宗教信仰。
而白匈奴币呢?正面图案没动,还是查拉建风格,可背面被他们改成“骑马砍人”这一抽象画面——象征他们对贵霜王朝的征服!
这是“赤果果”的践踏贵霜王朝啊!
小小的纽扣银币纹饰上,就能读懂残酷的历史争霸!
眼前这三枚白匈奴币,估计就是被摊主当成古印度贵霜王朝的“查拉建银币”。
“嗨,这些怎么卖?”
卢灿手快的很,从木盒中挑出这三枚白匈奴币,然后又挑拣十枚左右品相不错的其它银币,掂量一下,问道。
这批银币真心不错。
含两枚查拉建银币,不介绍了。
还有三枚哥疾宁王朝(与宋朝同时期的阿富汗地区王朝)银币,也很有收藏价值。
一枚西/突/厥莲花银币,这东西也很少见。
还有四枚他也不太清楚的古丝绸之路的“骑士”银币——古丝绸之路上大小国家多如牛毛,其古银币体系鉴定之难,冠绝古董圈!
一共十三枚,基本上将木盒中的好东西,一扫而空。
那摊主四十来岁,一脸的马克斯胡子,早就盯着卢灿——这种小纽扣银币,是重点防盗对象。卢灿东方面孔,挑选银币的手法非常老道,让他非常惊讶——对方挑选的明显都是老货,难道这男孩认识?要知道这些银币中,他近八成都不认识。
见卢灿问价,他眼神狐疑的看看,伸出五指,张了张。
“对不起,请你明说。”卢灿才不和他对手势——这种手势可以解释为五法郎,黑了心的话,也可以解释五十法郎。
“你认识?”那摊主果然有些怀心思,被卢灿一逼,没说价格,先反问道。
十三枚银币,被卢灿排在手心,刚好盖满手掌心。市场淘货他可是老手,一瞬间就摸透老板的心事,他嘻嘻一笑,“看起来挺有意思的,不贵的话,买回去玩玩。”
那摊主扬扬手,有点尴尬,“其实……我只想和你交流,你如果想要买,十法郎一枚。”
这就欺负人了,刚才亮出来的可是五指啊,一转眼就翻一倍。
“你刚才的手势,没看错的话是五法郎一枚。我开价,三法郎一枚,不卖的话我不要了。”卢灿将手中的那些,叮叮当当的重新扔回木盒。
两人的讨价还价,自然引起旁边的三人关注,那为花白头发眼镜男,注意力落到卢灿扔回的银币上,眉头皱了起来。
卢灿转身要走,眼角余光扫在他的脸上,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这花白男也认识?这下糟了……
捡漏淘宝的快/感,就在得与失之间,与价钱真心关系不大——这一盒银币又有多少钱?卢灿全包下也没什么,可那就没了淘宝的趣味。
原本想要转身离开,以此来压价,现在卢灿心中没底了,他又回头盯着摊主,“言而有信是一种好品质,你这翻脸就将价格翻一倍,不怕传扬出去吗?”
是的,卢灿妥协了。他的话语中的意思,就是同意五法郎一枚,折合港币在十八元左右,普通银币的市场价位。
好在那位花白头发男子,懂规矩,在卢灿还价时,并没有插话。
“好吧,你说服了我!”那位摊主似乎自己多亏一般,扬扬手,“十三枚,六十五珐琅。价格不能再低了。”
卢灿掏出十三张五英镑的钞票,放在摊主面前,然后从数百枚的银币中,快速挑出十三枚刚才看好的银币,一枚不差!
这时,无论是围观的花白男,还是摊主,都意识到这年轻人真识货!
等交易完毕,那五十多岁的花白男,这时才开口说话,“嗨!小伙子,能转让一枚白匈奴币给我吗?”
他的棕色头发中,夹杂有大量的花白色,带着眼镜,很有学者风范,再加上他刚才并没有冒然出价,卢灿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于是看看手中的三枚白匈奴币,笑着说道,“教授先生,您能把手中的那套阿育王银币的交易权转给我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转让一枚白匈奴币给您。”
白匈奴币?摊主有点懵,另外两名老者的学生,同样不知所云。
“哦,真是个狡猾的小家伙!”
话虽如此,这位教授还是将木盒递给卢灿,笑着耸耸眉头,“它是你的了,记住,我刚才已经议过价,二百五十法郎。如果他再提价,我可以为你作证,去管理处投诉!”
这句话,让卢灿对他的好感蹭蹭往上涨——两人争抢一套古币,摊主抬价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他说得这么直白,大胡子摊主只得耸耸肩,“NONONO!诺科教授,我是一位很正直诚实的钱币收藏者!二百五十法郎,它是你的了!”
这位老先生侧脸对卢灿挤挤眼,表情非常生动,意思是别相信这帮见钱眼开的商人。
交易完成,卢灿将手中的白匈奴币剔出一枚,递交给诺科教授。
“我叫维文,非常感谢教授的帮忙,这枚白匈奴币,赠送给您!”
这枚白匈奴币的市场价位在五十法郎,收藏二十年后,它的价值能涨到五百法郎左右,卢灿手中已经有两枚,送他一枚没关系——对这位老教授,卢灿感觉很对!
“哦,真是慷慨的小伙子!”老先生接过白匈奴币,熟练的在指尖翻滚,一看就是玩银币的老手。
“认识一下,诺科.凯文斯,四国学院(法兰西学院的旧称)的一名老师。”老先生将银币塞进上衣口袋中,笑着向卢灿伸手。
“那是一所让全世界景仰的学院!认识您太高兴了!”卢灿这句话不是马屁,法兰西学院当得起这一名头。
“我也为他而骄傲,不过今天的骄傲,是认识您这么……有趣的东方年轻人。”诺科教授的性格很洒脱,耸耸肩,和卢灿开句玩笑。
很明显,他看透卢灿刚才转身,但又快速回身,并迅速拍板拿下十三枚银币的意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