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迈克,你还记得这些素描,从哪儿买来的?”
龙彼得的一句话,惊得卢灿心都快跳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让他们继续讨论,说不准就能找到答案!这两位虽然不是欧美艺术界的大能,可梵高太出名,而且,梵高的素描作品极多……
苏利文手搭在额头上,大拇指在喜洋洋白毛卷中挠着,想了多时,“我记起来了,是去年一月份,我回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在伦敦的波特贝罗市场买来的。”
“当时这四幅素描给我的印象很怪。”
他放下手臂,对龙彼得扬扬手,“你也知道,作品能够给观众一种具象感受的话,一般都是大师级别。这四幅素描,给我一种浓重的阴郁感,压在心头很难受。”
“所以,我将它买下来。可是回来仔细观看,其笔法、素描技巧、明暗对比很不成熟,色调看起来也非常不舒服,于是便随手扔在这里。”
“你现在是不是也有那种阴郁感觉?”
当然是啦,否则龙彼得会问吗?
卢灿在货架后面抢先搭话,意欲打断两人继续讨论,“教授,您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只有我感觉到了呢,原本还以为能占点便宜,能捡漏一次,现在看来,这十英镑又亏了!”
说完,他还呵呵的自我解嘲的笑了两声,可惜,有点干!
孙瑞欣眼睛眨眨,她和卢灿太熟,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别扭——感觉亏就不买呗,有什么亏不亏的?阿灿哥这是看上这几幅素描,担心什么呢。
小丫头眼珠转转,很快有了主意,她站起身来理理裙角,对卢灿那边喊道,“阿灿哥,我下去看看阿忠来了没有?要不要我把这几件东西先带下去?”
接着她又对苏利文和龙彼得微微躬身,“两位教授,我家的司机,应该快到了,我去门口等等,他不知道具体位置。”
这一刻,卢灿恨不得抱着丫头饱啃一顿,太可心了!
探头出来冲她眨眨眼,“行,你捎下去吧,我还要看看,兴许还有感兴趣的物件。”
龙彼得虽然很想再看看这几幅素描,可对方的话……他还是将这四幅素描稿卷在一起,重新塞入画筒,手指在约翰娜那模糊的签名上摸摸,随即递给孙瑞欣。
是的,他已经怀疑这四幅素描的来历
彼得凡德尔龙,他就是荷兰人,荷兰莱顿大学中文系毕业。
对于梵高这位荷兰艺术史上最杰出的画家,是每一位荷兰人的骄傲,他有怎么会陌生?梵高美术馆,他去过不止一次!那里可是展出了近千件梵高的素描和两百件油画!
尽管画作上没有署名,可是那种浓重的阴郁风格,他怎么看怎么眼熟!
如果不是阿欣带走这幅画,说不定再过几分钟,他就能想到梵高,想到约翰娜!
孙瑞欣带着四件物品下楼,而卢灿又适时的拿出第五件物品,终于成功打断龙彼得的思路。他将目光投向卢灿的第五件物品——一只带沁色的玉杯。
这是一只暗八仙八角敞口红沁岫玉杯,又是一件欧洲人不懂得欣赏的中华艺术品。
所谓暗八仙,就是图案中不出现人物,而是以道教中八仙各自的所持之物代表各位神仙。通常都是以扇子代表汉钟离,宝剑代表吕洞宾,拐仗代表李铁拐,阴阳板代表曹国舅,花篮代表蓝采和,道情筒代表张果老,笛子代表韩湘子,荷花代表何仙姑。
暗八仙纹始盛于清康熙朝,流行于整个清代。
在龙彼得再一次询问选择因由时,卢灿这次说的很明确——它是赝品,仿照的对象是乾隆御制款“八角八仙杯”,自己选择的理由是工艺不错,还能盘出来。
“赝品?您是怎么判断的?”龙彼得惊讶叫道,拿起来对着照照灯光,杯壁一角的红沁将光线染成殷红,非常迷人,看着不太像赝品啊?
色泽能影响欣赏者的主观判断力,这就是灯下不看色的由来。
怎么判断?需要告诉你吗?我会说是沁色多余——清朝出现的玉器,弄个仿古红沁,典型的画蛇添足;更不会告诉你,我一上手就能看出包浆年代不足;还有就是暗八仙的雕刻技法也不对,真品的雕刻技法圆润柔和,而这一件所用圆雕手法略显生硬……
卢灿腹诽一番后,最终给出的答案只有一句话:“正品在台北故宫,我侥幸看过一次。”
“确实如此。”苏利文接过这件暗八仙八角玉杯,拂去表面的浮尘,叹了口气,“当初购置这件玉杯,我也以为是真品,事后查阅资料才知道它是假的……”
听说是假的,龙彼得没了兴致,这是老外收藏家的通病,涉及赝品就认为没有价值。其实玉器行当有一句老话“玉无真假”——只要玉质不错,雕刻手法还能,没有被酸咬破坏得太厉害,那它就有收藏价值,值得慢慢将其盘玩出来。
这方八角八仙杯,无论是玉质还是寓意,都不错,带回去让虎博的人处理一番,以清末民初的玉器上拍,还是有人争抢的。
十英镑,怎么也不会亏。
卢灿转了一圈后,发现这里虽然“线装本古籍”最多,可恰恰这些书没什么价值,基本上都是清末民坊刻本。
十英镑折合港币一百三十还多,如果说是按照现行市价,买下来挺亏的——这些书籍在港澳旧书市场,只需三四十港币一本。
可卢灿最终还是挑选了七十多本品相不错的,实在是……这些书籍都是不可再生藏品,如果自己不收回去,指不定会被苏利文怎么处置。
他的这番做法,无形中消除苏利文和龙彼得对他的怀疑——这就是个有钱任性,有些鉴定常识的富家子弟。
丁一忠随同阿欣上来,两人帮忙将这些书籍捆好,装在苏利文找来的纸箱中。
至于那几件青铜器,卢灿看都没看,一股子浓浓的酸臭味,明显是浸泡过酸液的“马来造”——二战后,马来西亚有几家作坊,专门仿造中国青铜器,俗称马来造,主攻欧美,当然,香江市场上也有大量马来造的货色。
马来造技术并不出色,当内陆青铜赝品横行时,它们很快被逐出市场,不过在八十年代,他们还是很活跃的,直至三十年后,市场上偶尔还能见到马来造。
书架上的那件瓷器,卢灿甚至都没上手。
东西不错,应该是明代末期江南民窑出品,可惜……种类渗人——绿釉皈依瓶,也就是玩瓷器常说的“魂瓶”!
这件魂瓶高约有二十七八公分,一共两层,上半部分龟跌驮碑形,周围是飞鸟装饰;下半部分为两幅图案,分别是“佛光接引”和“孝子送葬”。
这东西,若是李林灿在这,一定会下手,它对研究明末清初江南丧葬文化有一定价值。可卢灿嘛,肯定不会碰,魂瓶是随葬品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它是“往生寄魂”之所,邪性的很。玩瓷器的藏家,都不会要。
苏利文将这件魂瓶放在英国而不是带回到斯坦福,估计也有点小忌讳。
最后卢灿从这间储藏室,购买了八十四件物品,貌似有点亏……可卢灿心底乐开花!他很认真的找苏利文教授,要了一张交易协议,名录中包括那四幅不知名的素描稿。
离开时,卢灿愉悦的接受龙彼得的邀请,答应明天上午去翻他家的储藏室。
回到住处,卢灿没让丁一忠离开,从纸箱中翻出那只画筒,嘿嘿直乐。
“阿灿,这东西很不错?”这表情很少见,阿欣问道。
“梵高……这四幅素描,都是梵高的手迹。东西不算多珍贵,但是架不住这人在欧洲太有名,他的素描稿,能让我们虎园的欧洲馆,档次提升一级!”
卢灿的评价还是很理智的,这四幅素描,从艺术价值上来看,真心不算多珍贵,上拍卖会,四幅一组拍卖,估计成交价也就两百万美元左右,但架不住他声望太重!
“梵高?!”孙瑞欣眼睛瞪得溜圆,惊叹一句后连忙掩嘴。
“梵高?”连丁一忠这夯货都听过他的大名,忙伸头看向卢灿手中的素描,挠挠头,不懂啊,“这是梵高的画?我怎么看着像小学生的呢?”
“你要是看见毕加索的素描,估计更挠头……”卢灿踢了他一脚。
将这四幅画作,重新塞入画筒,递给丁一忠,郑重的吩咐道:“阿忠,你和法里斯即刻赶回巴尼特,吩咐田保罗,安排两位安保成员,乘坐明天最早的一趟航班,将这只画筒,送回虎园!”
是的,卢灿在担心,担心龙彼得!此人明显对这四幅素描起了疑心,如果他能核实这些作品是梵高的……这些画作想要出境,一定会大费周章。
别以为交易完成,东西你就可以带走。别以为有交易协议,就万事大吉。
侵吞名画这种事情太多,卢灿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毕加索素描馈赠官司”。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毕加索及时任妻子雅克利娜,赠送一箱子合计71件毕加索的素描稿给别墅电工夫妇。015年,这对夫妇年老,在进行遗产公证时,这些毕加索素描被公之于众,立即遭到毕加索后人的质疑并上诉,认为他们涉嫌偷窃!
这场官司的结果……卢灿不知道,但他感觉,那对盖内克夫妇怕是保不住毕加索的馈赠——毕加索长子克劳德的背后,有几大知名博物馆在支持。
卢灿还是觉得,尽早送回虎博才能安心。
事实如卢灿所料,龙彼得回到住处后,总感觉今晚自己疏忽了什么?躺在床上,又过滤一遍,他突然想起,那四幅令人疑惑的素描!
他连夜拨通牛津大学包德连图书馆馆长萧伯特伯纳德的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