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多见假做真,又有几个真作假?
裴家后院,只有卢灿和郑光荣两人,乔曲明和丁一忠,两人分头把守住前后院门,即便是谭卫东,也被丁一忠请到楼上歇息。
卢灿今晚要劈画,又要做香炉的酸咬,还要清洗那串老南红手串,需要有人搭把手,因此,将郑光荣留下来。
“郑叔,我们赶紧准备吧。”推推听完卢灿打算后正在发呆的郑光荣。
卢灿今晚主要负责劈画,在劈画之前,需要准备很多物品,譬如浆糊的调制、纸浆的熬制、炭炉的准备,炭熨斗的烧制,大小刀片的重新打磨等等
准备工作完成后,才会真正动手劈画。卢灿不打算劈多层,只准备一分为二,这就足够对付于德海了。
一幅画,一劈为二,你说它们是真品还是赝品?这个话题二十年后也没有定论,不过古董行都约定俗成的认为,表层的那幅是真品次,下面多层为赝品真
劈画完毕,需要重新上纸浆、风干来不及了只能用小火炉烤干,需要重新打底衬装裱,重新熨压,整个工作非常繁琐且耗费心神。
“阿灿,真的有把握吗?”郑光荣的眼神很古怪。
听完卢灿的计划,郑光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魔症了,这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个小阿灿?尤其是听到他要将一幅画从中劈开,怎么听着这么玄乎?他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卢嘉锡卢伯恐怕也不会吧?这小子真的行吗?
“郑叔,肯定有把握!您见过我做没把握的事情吗?”卢灿笑着点头安抚他。
“老珠串翻新,您以前做过好几次呢,手不会生了吧。”
他又开句玩笑,想要缓和郑光荣紧绷的神经线,似乎没什么用,他只得再度叮嘱一遍。
“您手中的那串老南红手串,缠在筷子上,清水下锅,不要沾锅底。水开之后再煮十分钟后捞出,趁热用毛巾一颗颗的擦,擦十五分钟即可翻新。”
“不过这次又多了一道程序而已。”
“擦出新色的南红手串,您再次冷水下锅煮,程序与第一遍一样,但这次多了一点调料,加小半瓶海鲜酱油,这样一来,这串南红,色调会再度便深,看起来像老东西。”
“你这是用老货翻新,然后再煮成老货,让对方已经这是新品做旧?”郑光荣的脑袋还是很好使的,很快明白卢灿如此繁琐的最终目的。
“对!”卢灿打了个响指,笑道,“我就是要让那于老头,看着这手串像老货,感觉又隐藏着新货的破绽,而事实上,它就是一件老货!”
“郑叔,你觉得他还能鉴定出来吧?”
疯了!如果不是为了明天的斗眼力,郑光荣绝对会臭骂卢灿一通。
这串珠子,是他花一万新台币买来的老东西,这反复煮上两次,尤其是上了酱油色,即便擦干净,手串也铁定毁了!(酱油尤其是老抽煮珠串上旧色非常见效,是老仿珠串常用手段,但非常毁料。大家把这招当小说看看就行,酱油的量很不好控制,千万不要去试验,更拒绝有人拿这招作伪,后果自负)
“那铜炉呢?”郑光荣心指了指地上的民国仿制的宣德炉,那也是他花两万新台币买来的,估计今晚也要毁。
“那个好处理,我在内外做点酸咬的痕迹,让它看起来像清仿就行。然后再用水煮一遍去酸味,搽干净埋在檀香灰烬中两个小时就够了。”
铜制用具,在时间的长河中传承下来,往往都会留下岁月侵蚀的痕迹,其型制很像被酸咬过。因此在铜器作伪时,经常会用硝酸刷一遍,让它布满凹凸点和侵蚀痕。
这种手法郑光荣听说过,点点头,听卢灿说得头头是道,他心底也多了几分把握。
两人分工完毕,郑光荣端着火炉,在屋子一角开始煮老珠串。等候水开的过程中,还在另一角燃起一堆檀香,为卢灿稍后处理铜炉做准备。
卢灿在另一边同样在煮东西。
煮什么呢?他用坩埚熬纸浆!没有现成的纸浆,他只得用宣纸加表黄纸(祭祖用的裱纸)以四比一的比例熬浆,加配料白芨、蜂蜜等物品,重新调制。
高奇峰先生的这幅字,宣纸写就,但因为时间较长,纸质带有天然黄,因此卢灿在宣纸的纸浆中,加入表黄纸,混成后的纸浆颜色,与高老的《摸鱼儿》书法作品所用纸张颜色统一。
熬浆需要两个小时,因此他开始调配其它溶液。
郑光荣的眼睛,不时的落在卢灿手上,虽然看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但其手法很熟练,怎么也不像生手。老友的儿子,从哪儿学来这手鬼神惊的本事?难道这两年他在中大遇到什么高手的?
卢嘉锡懂字画,会修复,郑光荣是知道的,但劈纸,他真心没见过,甚至没听过。一张薄薄的宣纸,能被劈开?太玄乎了吧。
这已经完全超过他一个尚未入门的收藏爱好者的认知。
劈纸,那只是形象化的称谓,其实还是揭纸。将一面宣纸揭开形成三份,并不难做到,但要像津派修复大师那样的“千波刀”,就需要不停的补浆再揭。
等老南红珠串煮了十分钟后,郑光荣连忙将其捞出,用干毛巾捂住,一颗颗的使劲搓揉。不一会,一串崭新簇亮的南红手串出炉。
如果是卖新南红,此时应该放入清水中浸泡一段时间,再捞出来搓揉,反复几次,一串新珠子就可以上市去卖了。这套工序,郑光荣以前帮卢灿处理过几次,很熟悉,但今天加了新程序,用酱油煮?没听说过,还得让卢灿自己来。
此时,卢灿已经在闷画,隔着棉布,口水喷雾,再用炭熨斗如同熨衣服来回在棉布上滑动。
放下熨斗,卢灿用毛巾擦擦汗,抬头见到郑光荣正站在旁边观看,笑着问道,“郑叔,手串弄好了?”
郑光荣将南红手串递给他,另一只手忍不住想要揭开棉布,看看里面的画究竟怎样?
卢灿连忙一把挡住,“郑叔,不能揭,受热不均匀,稍后就不好劈纸。”
赶紧将他拉开,倒掉炉子上的水,重新注入清水,然后又撒了点酱油,将手串缠在筷子上,扔进锅内,再煮。
顺便再看看坩埚内熬制的纸浆,用筷子挑了挑,粘稠的如同米粥一般,差不多了。
又冲桌子上拿过几瓶配料,倒入坩埚内,然后用筷子,疯狂的搅拌。
等纸浆颜色均匀后,卢灿拿起清水浸泡的排刷,蘸了一笔纸浆,在一张宣纸上画了一道痕迹,新纸浆凝固的很快。颜色白中带黄,与高老那幅字的纸质已经有八九分接近。
卢灿点点头,还算满意。
接下来就是劈纸了,这是今晚工作的重头戏!
揭开蒙在字幅表层的棉布,用手按了按上面的墨迹。很好,墨迹同样在闷画的过程中沁入画纸更深,这样一来,被揭开的下层画纸,同样墨色饱满。
又用手搓了搓字幅的两个边角,很蓬松,可以下刀。
卢灿拿起另一柄刷子,蘸了点小盏中的蛋白和明矾混合的保护液,在画面上重新涂上一层。这样一来,即便是劈纸过程中,表层有轻微的破损,也无关紧要,另外表层的墨迹不会晕散。
劈纸的第一刀非常关键,它决定了两幅纸张的厚度,也就决定下面一层的墨色情况如何。通常会选择距离表层三分之一处开始下刀,这是为了保障下一层墨色的充足。
郑光荣此时已经忙完,手中毛巾不停的搓揉,此时,他手中的珠串,带有点黑色沉积素,像极了老货。
老翻新,新仿老,于德海再要鉴定出来,真是见鬼了!
可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手中的珠串上,而是,盯着眼前神奇的一幕。
卢灿右手刀片,下刀飞快,很像屠夫割肉,左手是火筷子挑着割开的那一层画皮。
对,就是画皮!这就是郑光荣最直观的感受。就如同从这幅字中,剥出一层皮的感受。
卢灿右耳朵上还夹了一根长针,那是挑针,用来挑出宣纸中间的长纤维。
宣纸是模压成型的,纸质中通常会含有不少由内而外的长纤维。这种长纤维不能割断,割断后很容易露出劈画破绽,因此只能用挑针,或归上层,或归下面。
总之,他的速度很快,这幅宽六十公分,高一米二的竖幅字画,也就半个多小时,被他生生的一分为二。
“郑叔,搭把手!”卢灿用长筷子,挑起表层的画皮,声音有点疲惫。
“欸!”早已经惊呆的郑光荣,慌忙将手中的珠串放下,准备接手卢灿手中的筷子。
“不是,您帮我牵着两角,我需要将这幅画翻过来,平摊开来。小心点,纸很薄。”
两人小心翼翼的将表层字幅翻过来,其实因为刷过一层蛋清及明矾的混合液,纸虽薄,但韧性还是很强的。
卢灿将坩埚中的纸浆端过来,用排刷,在表层画的背面,快速补浆。补浆是为了增加厚度,使揭画厚度与原画厚度一致。
至于说补浆会否引发褶皱?这不用担心,表层还有蛋清凝固着呢,即便有轻微褶皱,稍后在定帧装裱时,还需要过一遍炭火熨斗,所有褶皱都会被犁平。
最后只需要揭去表层的蛋清保护膜,然后视情况是否需要补墨,填补点墨色,一般表层揭画,是无需补墨的。
补墨一般放在下一层,譬如这幅表层画隔壁的那幅。
底层画的处理方式不一样,先需要蒙布上熨斗走一遍,目地是将劈纸是带起来的纤维重新压下去。其次是上白芨和明矾混合胶,使其固化,让底层揭面成为一张平整的纸面。
天亮时分,卢灿和郑光荣面前,摆放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字幅!
字迹、墨色、落款、纸张、厚度、钤印、装裱,完全一样,如同孪生兄弟一般。
郑光荣呆若木鸡,惊为天作,手指在两幅画之间,移来移去,嘴中不停的嘟囔“这…这…这……”
很好!卢灿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嘴角漾起一丝微笑。
嚣张的老于头,我看你怎么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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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劈纸,我没亲眼见过,但总感觉和装裱揭画差不多,瞎写的,切勿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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