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于的老者,带着两人,也不进门,就站在庭院中大声嚷嚷,神色嚣张至极。
话里话外,紧扣裴家骗鉴定,刚才冒出的那句让卢灿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倒没再提。
卢灿算是猜了个大概。
从香江回来,裴家忙于筹款,将家中老东西全翻出来,准备卖点资金。觚品堂店面很气派,裴江生找到店内,想要找他们上门看看东西。
觚品堂的这位掌眼师傅姓于,带人上门看货。
不过这觚品堂老于,心太黑,看出裴家急于筹钱,价格报得很低。裴氏父子虽然不懂行,但会看人啊,很快识破对方的诡计,交易自然成不了。
这老于鬼精鬼精,临走时也不提要鉴定费,为的就是让裴家的老货存有纠纷,便于找后账。而裴家父子呢?因为不懂行,见对方不提钱就走了,乐得高兴。
现在,纠纷的焦点就在于,裴父究竟是上门售货,还是上门求鉴定?
按照老于的说法,裴父当初去觚品堂,是请人鉴定。至于卖货,那是鉴定过程中发生的事情。这种情况下,买卖不成,卖方是需要支付鉴定费用的。
而裴江生一口咬定,自己当初去觚品堂,就是为了卖货,奈何对方心太黑,价太低,没能成交,无需支付什么鉴定费。
这场纠纷,对于后世收藏也是有借鉴意义的,尤其是找机构上门鉴定,需要注意。
如果是求鉴定,那一定要有书面鉴定协议。
即便是中途谈成买卖,鉴定费也需要从货款中扣除。譬如昨天晚上卢灿郑光荣找坂本五郎,都是支付鉴定费用的,即使生意谈成,那一千美金的鉴定费照样支付给对发。
如果是想要卖货,之前一定要说清楚,家有货品要出手,你们自己上门鉴定,愿不愿意上门,让对方自己斟酌。这种情况需要签订的是认购协议,鉴定行为是收货方自愿的,哪怕交易不成功,也无需支付鉴定费用。
正因为存在大量的“骗鉴定”行为,所以一般古董机构不太愿意派人员上门。
判定是否需要支付鉴定费,首先看协议,如果是口头协议,产生纠纷后,就需要判定对鉴定机构上门的动机和目的。
这件事情中,卢灿估摸着,裴父当初可能真的是找他们鉴定。因为在交往过程中,卢灿发现裴父非常要面子,说话行事,都是如此。譬如上午,卢灿在戈家看货,裴江生始终都没冒头露面,就为了等卢灿先去看他。
这种要面子的人,你让他直接上门说有货出手,估计他说不出口。
当然,这种人上店面求鉴定,肯定有卖货的意思。
裴父固然有错,但对方气焰实在太嚣张。人有亲疏远近,卢灿很自然偏向裴家。
他从裴江生身边挤过,来到台阶上,嘴角带有一丝笑意,“于老师,你口口声声说裴老先生骗鉴定,请问,你带有双方签订的鉴定协议了吗?”
对方冷冷的打量卢灿一番,避而不答这个问题,“你小子是哪家的?还懂不懂行规?这批货我已经说过,觚品堂鉴定过,对方没支付鉴定费,谁也不能交易!”
卢灿一口流利的国语,让姓于的以为他是哪一家台北古董铺子的伙计。
“识相的赶紧滚!”姓于的旁边,窜出一个大汉,对卢灿吼道。
卢灿没理那大汉,盯着姓于的,“于老师既然和我谈行规,行,我们谈谈行规就是。”
“行规中哪一条规定了,鉴定费用的讨要,竟然在十多天之后?”
“觚品堂在哪一次行会上说过,裴家的货品存在纠纷,别人不能插手?”
这一条卢灿是猜测的,像这种事情,遮掩还来不及呢,觚品堂怎么可能在行业中宣扬?
卢灿搓搓手掌,“你觚品堂没有鉴定协议在先,上门无理取闹,这是侵犯私宅;你觚品堂在行会中也未曾透露过任何消息,却阻止其他人交易,你这是霸市!”
“毛都没齐的小子,和我谈行规?”那位姓于的高瘦老者,恼羞成怒,连着嘿嘿笑了几声,“你会鉴定吗?年纪轻轻就学人上门收货?也不怕赔死你父母留给你的那点家底钱?”
“我劝你小子回家在父母面前再要点奶喝,免得以后再吃亏!”
这就是典型的流氓作为了!说不过,就开始威胁!
丁一忠吓一跳,连忙从房中挤出来,站在卢灿身前。这三人,明显有黑道背景,台北的黑道可不是香江,这边人更喜欢用枪说话,而不是香江的棍棒。
裴东岭也担心卢灿吃亏,站出来将卢灿拽了一把,拉到身后。
卢灿生平最恨别人提及他的父母,站在两人身后,忍不住跳脚骂道,“尊重你叫你一声于老师,不尊重你喊你一声骗子也不为过!”
“谁能像你这样?能将人家七十万的货品,鉴定成十五万?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卢灿这句话戳到对方的痛处,这话如果传出去,觚品堂以后的鉴定生意就别想做了!
“你……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你懂什么鉴定?”那于姓老者气得浑身发颤,手指对着卢灿连点几下,“真品假货、赝品次品都分不清吧。有两个糟钱,见什么都买是吧!来来来!让你于爷爷教你什么是鉴定!”
老头子虽然生气,但这几句话都是在为卢灿的那句话辩解。言下之意,卢灿不识货,真假赝次都当成真品买,这才有裴家货品七十万的来头。
卢灿嗤笑一声,“就你那水平,还教我?自己先回回炉吧。”
那老者脸色白皙的难看,抬脚就要往台阶上冲,丁一忠挡在他的面前。那边,他的两位随从,也跟了上来,不过都没出手。
一时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小子!出来!老夫和你斗亮!你敢接吗?”
斗亮?这是卢灿一周时间内,接到的第二份斗眼的邀约!第一份没斗成,丰盛的人自动退让,这次姓于的再度提到这一方式,卢灿很想称一称自己的水平。
“你说斗亮就斗亮?凭什么?”卢灿驳了一句。
这句话,让对方直观感觉,卢灿不敢出战。
那位于姓老者气焰再度嚣张,嘿嘿笑道,“凭什么?凭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麻烦!凭你小子不尊老,我要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
“怎么斗?”
斗亮分为很多种,楚中原与丁欢的那次斗亮,是最为传统也最考验鉴定能力。但那种对赌,对时间、体力已经老物件的数量,都有很大的要求,一般人,真斗不起啊。
不是谁都有能力,找到上百件,还需要能难倒对方的老物件!
因此,又衍生出很多斗法,譬如非常有意思的蒙眼摸货——比斗双方蒙上眼睛,纯粹靠触摸来感觉物品真假。观复博物馆的马老师,在01年春节的一次朋友聚会上,酒后兴致大开,蒙眼接连摸出十四件物品的真伪。
总共耗时多长时间呢?半个小时不到。笔者适逢其会,亲眼所见,神奇至极!
“不欺负你,三对三!你只要认出我的三件物品真伪,就算你赢!”
于姓老者一挥手,提出一种斗亮的方式。后面的话,看似直爽,却让他自己避开了斗亮的眼里考验,变成纯粹对卢灿的考核。
焉能让他溜了?卢灿对这老者三番五次的提及父母,早就无比恼怒。
“别,不占你便宜!”
卢灿拨开裴东岭,站出来。“我也准备三件,你要是全认出,算你赢!”
“你提出斗亮方式,那么裁判,是不是该我来提?”卢灿紧接着提出。
“你准备请谁?”老者眼睛一骨碌,想要借机判断卢灿究竟是哪一家的孩子?
“思源斋的楚臣,还有两位大掌柜!他们在台北行业内,威望够吧!”卢灿说道。
思源斋在台北古玩圈中声誉非常好,楚臣在业界的威望也不错,他们家做裁判,合适。但于姓老者滴溜溜看看卢灿那笃定的模样,再度提出疑义,“需加两名觚品堂的裁判!”
这种斗亮的裁判,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在斗亮之前,检测比斗双方提交上来的物品与他们同步递交上来的物品结论,是否契合。
检测无误之后,他们就被隔离在一间单独的房间,甚至连比斗现场都到不了。直到双方比斗结束,裁判们才能带着结果出来,做公证人。
至于楚臣是否同意,卢灿感觉没什么问题。
卢灿随即点点头,可以!
赌注,卢灿以他在在裴家购买的六十多万物品为押,对方答应带一件价值四十万新台币的保真老藏品过来!
斗亮时间约定在明天下午三点,地点就选择在这个小院子!
事情发展极快,裴东岭甚至来不及阻止,另外他也不清数斗亮是什么,也就没有阻止。
“小子,你还年轻,管好你的嘴!”
于姓老者邀约斗亮,他身边的一位黑壮短发大个头,一直在皱眉。
见事情约定完毕,他向前迈出一步,指着卢灿的鼻子威胁道。
卢灿正准备回复,院子里再度进来一批人,其中一位开腔了。
“哟呵?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威胁我孙培新的朋友?原来是瓜品堂的人啊!”
来人声音流里流气,特意将觚品堂说成瓜品堂。
姓于的还有两位随从,连忙转过身子。
原来是郑光荣、谭卫东、乔曲明还有孙培新赶到,刚才说话的正是孙培新。
见到孙培新出现,那于姓老者的两位随从,明显提高了警惕,浑身都绷起来。其中一位向外迈出一步,“姓孙的,这里没你什么事,识相的别插嘴!”
孙培新拍拍手,“我说黑虎啊,亏你还长着一双大耳朵,没听见你孙爷说吗?这是我朋友!什么叫不关我的事?”
他用手指点点,又说道,“还有!你是不是捞过界了?你们四海的地盘在西门町,这里可是忠孝东路,这可是我们竹联董桂堂董哥的范围。”
“我们竹联容许你四海插手八德路二段觚品堂的业务,已经是够给面子,你们还要怎么的?想要垄断这条街的生意不成?”
谭卫东和郑光荣两人都没说话,孙培新三言两语,将这里的纠纷,很快从骗鉴定,转移到帮派的地盘之争上。本来卢灿对孙培新印象不算太好,感觉这家伙有些虚,说话漂亮干事不行,现在看来自己看人眼光还是欠火候。他这几句话,不管卢灿与对方有什么纠纷,在帮派地盘之争面前,都是小事。
卢灿还能感觉出,孙培新恐怕在竹联内部的地位不会太低,否则那位黑虎,不会对他这么忌惮。
那位于姓老者,自从孙培新进来之后,半句话不说,眼睛轱辘乱转。
他显然没想到,那个答应斗亮的小年轻,竟然和竹联的关系这么深?让这两年名头很响的新哥如此照拂?那年轻人什么来头?
四海有实力,竹联更难缠!
这两年,两大帮派为了地盘,频频开战,四海可没占到便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