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忽然沉默了,片刻后,“德叔”道:“你们现在看我的样子,就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我道:“看上去有些恍惚。||”
成哥道:“仿佛隔着一层薄雾。”
邵薇道:“总觉得面容模样不似之前那般真实。”
“德叔”缓缓伸出手臂,将袖子捋了上去,露出看上去和常人无异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敲了敲,那里登时发出几下奇怪的声响,“德叔”看着我道:“镉,听出来是什么声音吗?”
我脸色一变,道:“这声音有些像敲打在极硬的东西上发出来的,像是石头?”
“德叔”微微一笑,越发显得怪异,道:“不是石头,是土,或者说是瓷……”
我们四人闻言,登时一起悚然,我与池农相视无言,成哥忍不住问道:“土?瓷?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叔”却转了话题,道:“你们听说过移魂炼魄吗?”
我们四人都纷纷摇头。
“德叔”道:“那是一项禁术。昔年威震天下的山术大族曾家,有一位不世出的奇才,年逾百岁而弥坚,人称不死老怪,他也是昔年五行六极诵中的北水,曾天养!他在游历四方时,造化奇遇,得此上古秘术——逝者辞世不足一年时,可招其残魂余魄,以奇妙法门转移至五行之物上,辅之以尸骨,填充五行之物内,再以秘术进行炼制,使尸、骸、魂、魄、五行物融于一体,塑造人形,便可使死者复生,号为阴人。”
我们几个听了,惊诧地久久说不出话来,这真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古往今来,恐怕也只有神话故事里哪吒剔肉去骨放血,然后以莲花托生的传说与此相似了。
可那毕竟是传说,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奇术?
呆了许久,成哥又忍不住第一个开口,问道:“那老爹您现在是,就是被那个秘术救活的?”
“德叔”道:“不错,我就是被这个法术复活的。我的尸身被人取走,残魂余魄被人召唤,然后以泥土覆尸,塑造成我生前模样,以魂魄移植其上,以四柱八字画符,启幽冥鬼火炼制而成!现在的我,确切来说,乃是一具土人!你们看不清晰我,原因就在于我是阴五行人,你们是阳肉身人,阴阳有别,隔天蔽日,非法眼而不能望穿。”
这话再次深深震撼了我们三个,成哥努力地望着“德叔”,喃喃道:“土人?”
“德叔”道:“你们耳中所听到我的声音,究其实,都是幻象,乃是魂力刺激而生。至于你们看到的我的模样,也并非真的如你们所看。夜里,阴盛阳衰,我在你们眼中尚属接近正常,但是到白天,你们看我,就会只是一具土俑。就像兵马俑那样。只不过披了身人的衣服罢了。”
我们四人愕然许久,我心中始终感觉无法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德叔”道:“你们找个地方坐吧,离我一丈开外就好。”
我们四人走进屋子里,各自找凳子、椅子坐下,“德叔”缩进里屋的角落,通过里屋门与我们相对,我默默地观察他的行为举止好久,始终感觉他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土人”。
我心中暗想,究竟是什么厉害的人才懂如此邪门的法术,让人死而复生,而且复生的如此逼真?
我只是在想,成哥却已经问了出来:“老爹,究竟是谁把您复活了?是曾家的人?”
邵薇道:“我见过曾天养老爷子,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听见他说过这种奇术。而且他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出来过。”
“德叔”道:“具体是谁把我给唤醒了,我也不知道。等我醒来时,就已经在家里了。我自己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看出是用土淬炼而成,继而想起了传说中的这项秘术,移魂炼魄。我是个人以为,除了这个法术之外,根本无其他的解释。”
池农道:“德叔,那您的意思是,连您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把您给复生了?”
“德叔”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么说你们很难相信,但是我确实是不知道。”
成哥道:“老爹,我相信你,无论如何,我都相信您不会害我们。”
我道:“德叔,我也信!”
“德叔”微微一笑,道:“不管是谁让我复生,我也得感谢他,让我又重温了一次活着的感觉,能看见你们,能回来这个家,很好。”
池农道:“德叔,不是我怀疑您,您去世前,镉还没有手机,您复生后,又是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的?”
“德叔”把手伸进了衣服口袋,然后摸出来一张纸,道:“我醒来时,这纸就在我身旁,上面写着镉的手机号码。我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还有,电话也是通的,所以我就拨了出去。”
我心中更加疑惑,是谁做的这件事情,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池农问道:“德叔,我听镉说,您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一个电话,也只说了四个字,然后就挂断了,随后我们再打,也打不通了。这是怎么回事?”
“德叔”道:“我对自己的复生是喜悦、恐惧两种心情兼备的,我能醒来固然很高兴,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复生的,他们复生我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我又很恐惧。他们留下镉的手机号码,显然是想让我和镉取得联系,我害怕他们是对镉有所企图,本不想联系镉,但是我又忍不住想听听镉的声音,所以我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都不说话,只听镉在那边说,最后一个时,我听镉已经恼火,便忍不住说了一句话,说完之后,我自己就又后悔了,连忙挂掉电话。等镉再打来时,我就不接了,后来把电话线也拔掉了。我想让镉以为这就是个错觉,但是没想到,你们还是来了。”
“德叔”说完这一番话,我的鼻子早已酸了,眼睛也湿润了,我看着“德叔”那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眼神,终于抑制不住,站起身子,朝着德叔所在的方向,猛然一跪到地,泣不成声道:“德叔……我,我一直都想您!我舍不得您死!”
德叔也站起身子,想要过来,却又不敢,只能远远地伸出双手,道:“好孩子,起来吧,德叔也舍不得你啊。”
成哥在一旁抹着泪,池农也满面悲容,邵薇的眼圈红了,不管真相究竟如何,感情终究是真的。
此时此刻,我已经从心底认同了,他就是我的德叔,以前跟我朝夕相处的德叔。
一番感慨唏嘘后,德叔问我们道:“成子,镉,你们怎么都不在家里住了?去池农那里不怕麻烦人家吗?”
池农连连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之前我们也是为了救镉的命,不得已而为之。”
德叔惊诧道:“救镉的命?镉怎么了?你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面相!”
我擦了擦脸,然后抬起头面朝德叔,道:“现在好了德叔,之前我身上有煞暗斑痕。”
“煞暗斑痕?”德叔吃了一惊,道:“怎么弄的?我死以后,你们又做过什么事情?”
我道:“我和成哥推算过时间,最后得出结论,这瘢痕恐怕是我和您去郑家为郑老太驱邪时弄出来的。”
“郑老太?”
德叔讶然道:“你的意思是那邪祟并未真正被我祛除掉?这不可能啊,当时郑老太明明是好了,若邪祟没从她身上下来,她怎么可能会好?”
成哥道:“是异五行火堂的人搞的鬼,现如今那人已经死了,镉背上的煞暗斑痕也消失了。但是郑家的人,接连遭遇不测,先是郑老太中风,然后郑景麓离奇死亡,郑景岳死亡,后来郑卫鸿、郑蓉蓉也都没了……老爹,您其实就是被郑卫鸿的前妻浣霞暗下毒手害死的。”
德叔道:“把你们近来的所作所为,还有遭遇全都给我说说,越详细越好!”
我们依言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德叔听了之后,沉吟不语。
过了许久,德叔才道:“这其中原来竟有这么多曲折……异五行也开始打《义山公录》和神相令的主意了,他们栽了大跟头,绝不会善罢甘休,沉寂之后,恐怕会是一轮更大的反扑!”
我们都默然地点了点头。
德叔拿起来那张写着我手机号码的纸,道:“镉,知道你号码的人,有多少个人?”
“除了在场的人以外。”我道:“活着的人中,有郑景山、高队长。其余的便没有了。”
德叔道:“那死了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