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很温柔,在她的唇间徘徊,缠绵溺人。
徽妍只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能想,不能做,像一只懵懂的幼猫,被困在怀里,紧张又无助,只得任他摆布。
好一会,皇帝才放开。
二人喘息着,面上皆染着炽炽的红晕。皇帝目光灼灼,手指仍停留在她的颊边,轻轻抚着。
谁也没说话。徽妍望着他,定定的,心仍扑扑跳得激烈,却像掺着蜜,丝丝的甜。
外面的雨势似乎已经要收了,未几,隐隐有声音传来,“……陛下!”
二人一愣,回过神。
皇帝起身来,往亭外望了望。
徽妍亦连忙起身,待得听得真切了,窘然,嗫嚅着对皇帝道,“似是侍卫……”
皇帝发红的面颊上忽而浮起些恼色,再看向她,眉间却又倏而变得柔和。
“朕方才到渐台时,令他们不得上来,许是等久了担忧。”皇帝无奈道,说着,望望天色,“雨似要停了,回宫如何?”
他的声音低缓,并非往常那般随心所欲的吩咐,而是商议一般,问她的意思。徽妍的心底不由地又是一暖。
“好。”她颔首。
皇帝注视着她,笑了笑,拉过她的手,往亭外走去。
暴雨气势汹汹,来得快,去得也快。出到亭外,雨已经大致停住了,只偶尔有几点雨星落在脸上和发间,风凉凉的,先前的闷热一扫而空,甚是惬意。
才走几步,果然,只见下方,几个侍从正登着台阶奔跑上来。
徽妍看到他们,忙把自己的手从皇帝手中抽回来。
皇帝讶然,转头看她,“怎么?”
徽妍窘然,小声道,“他们会看到……”
“看到又如何?”皇帝不以为然,又来拉手,“看到便看到了,又不是坏事。”
徽妍的脸更红,坚决不从,把他的手拿开。
两人小动作拉扯一阵,皇帝无奈地看她一眼,只得由她。
见皇帝无碍,侍卫们松口气。
皇帝并未多说,只吩咐备马回宫。侍卫们忙不迭地应了,又跑下去备马。
刚下过大雨,林苑中的树上不断滴滴答答落着水,打在头上和身上骤然一凉,教人猝不及防。
皇帝和徽妍却全然不急着赶回去,一前一后策马走着,好像游苑一样。
徽妍的眼睛一直瞅着皇帝,从他笔直的腰,到宽阔的脊背,再到头上的长冠。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的身姿真的很好看。并未因为那身白锦袍,而是来自于本人,他无论何时,总有一股轩昂之气,却不失君子的优雅。徽妍从前在宫学的时候,就觉得他很特别,因为哪怕他与别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她也总能在许多人里面很轻易找出他来。从前,徽妍总结不出这是为何,而现在细看,她明白了。
所谓气魄,大概便是如此。徽妍心想。
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注视,皇帝忽而回头,四目相对。徽妍脸一热,没有躲避,却抿唇望着他,露出笑容。
皇帝眉间一动。
“笑甚?”他问。
“不笑甚。”
皇帝看着她,目光闪闪。少顷,他缓下坐骑的步子,与徽妍并行。
徽妍一怔,忍不住瞅向后头。却发现那些侍卫们早已落后了老长一段,远远跟着。
见她露出诧异之色,皇帝笑了笑,不紧不慢,“你以为能瞒得过他们?朕身旁的随侍,都精明得很。”
徽妍面上一热,再往后面看一眼,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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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回到漪兰殿,蒲那和从音跑出来,看到皇帝和徽妍,小脸上皆是松一口气的神色。
“徽妍,你怎去了这么久?”蒲那道,“方才雷公吼得好凶!”
“还有乌云,黑黑的!”从音大声道。
“有舅父在,怕甚。”皇帝笑笑,从袖中将珠串拿出来,在从音面前晃了晃,“从音,这是何物?”
从音看到,一喜,忙接过来。
“日后若是再丢了,定要告知舅父,”皇帝摸着她的头,意味深长,“舅父还与女史一道去寻。”
徽妍正喝水,被呛了一下,面红耳赤。
二人的头发和衣袍都湿了,吴内侍对皇帝道,“陛下,湿衣不可久着,还是速速回宫更衣为好。”
皇帝不以为然:“不必,朕今日就在漪兰殿,去将衣物取来便是。”
吴内侍讶然,不敢耽搁,忙应了。可还未出到殿门,另有内侍来报,说大臣们正在宣政殿等候,求见皇帝议事。
皇帝问了何事之后,愣了愣,露出犹豫之色,未几,看向徽妍。
徽妍心中明白,虽舍不得,却道,“陛下还是快快回宫更衣,事务要紧。”
皇帝颔首,走过来,捏捏蒲那和从音的小脸,却在徽妍耳边道,“朕去去便回来。”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带起一阵热意,涌上徽妍的脖颈。
看到她泛红的脸颊,皇帝的唇角又不禁弯起,笑意深深。
“回宫。”他对从人吩咐道,说罢,又看看徽妍,转身离去。
看着他往殿外而去的身影,徽妍不禁觉得好笑,一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头来,却发现蒲那和从音都奇怪地盯着她看。
“徽妍,你怎么面红红的?”蒲那不解地问。
“像果果。”从音笑嘻嘻地说。
徽妍赧然,却将面色一正,道,“王子居次今日都玩耍过了,我现下去更衣,回来之后便要开始习字背书。”
蒲那和从音一愣,面色变了变。
徽妍却露出笑容,像皇帝方才那样,轻轻捏了捏二人的小脸,步伐轻快地往内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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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皇帝的意料,原以为不过是与大司农诸有司简单地讨论一下权定税赋之事,没想到,均输令和平准令当堂争执起来,平准令认为均输府每年将各地收购的贡物就地销售,自定其价,却不交税赋缗钱,使得同类货物市价失调,以致民怨;均属令则反驳,贡物本是朝廷所有,因运往长安路途遥远,贡物易坏,故而就地销售,折为金钱上缴国库,如盐铁一样,乃属朝廷专营,而平准府竟以为这也要交税赋缗钱,岂非滑稽。
皇帝坐在上首,看着二府你来我往,争论不休,头一回觉得时辰过得如此之慢。
他瞥瞥殿外,早晨刚下过雨,晴了一会,现在又堆起乌云,光照变暗了。
脑海中不由地又想起渐台,那激荡人心的雷雨,呼吸间,似乎还残存着那抹温软的幽香。
在一片气急败坏的争吵声中,皇帝的唇角竟微微弯起,将一旁侍立的徐恩唬了一跳。
大司农收到皇帝似笑非笑的眼神,脸上终于挂不住,出声呵斥,教二府退下。
皇帝也没了耽搁的心思,直接吩咐大司农将各色贡物售价多少,市价多少,一并查清。此后贡物售价,纳入平准府定价之列,均输府须与平准府协商,以免与民争利。
见皇帝如此决断,二府亦没了声响,行礼遵命。
可事情还没完,大司农的人刚走,丞相又领着人来求见。皇帝才松一口气,正想赶紧走,听得禀报,神色僵住。
这一日,皇帝竟比往日都忙碌,徽妍在漪兰殿等到日暮,仍没见到他的身影。
蒲那和从音却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一个嚷着要徽妍替他摆小陶兵对阵,一个缠着她给人偶梳头。
徽妍应付着两个小童,却是心烦意乱,时不时地瞅向殿外正慢慢变暗的天色。
他……怎么还不来?心里嘀咕。该不会又是被怀恩侯请走了?
念头起来,她连忙让自己打住。白天的时候,她曾经打听过,怀恩侯夫人和侯女去宫庙中拜过之后就回去了,据说她们原本还想留一留,见见皇帝,可皇帝吩咐内侍直接将她们送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徽妍只觉心头轻了一下。不管皇帝是不是因为自己,至少能看出来,他并没有三心二意。
正胡思乱想,忽然,宫人来报,说皇帝来了。
徽妍一喜,忙带着蒲那和从音迎出去。
只见暮色中,皇帝已经径自从宫门外进来,大步流星。
见到徽妍,他面上浮起笑意,让他们免了礼,走入殿内。
“还未用膳?”皇帝看了看堂上摆好的食器,有些诧异。
徽妍道:“王子与居次已经先用过了。”
“你呢?”
徽妍含笑望着他,摇摇头。
皇帝心头一热,凤目中光采熠熠,少顷,却转向吴内侍,“日后,若到黄昏朕还不到,不必再等,先用膳便是。”
吴内侍应下。
他语气霸道,不容辩驳。若在往常,徽妍必定腹诽,可是如今,她看着他,只觉无比顺眼。
皇帝没多说,在上首坐下,徽妍坐在下首。皇帝才提箸,瞅瞅徽妍,又瞅瞅周围,目光一闪。
“都退下吧。”他忽而道。
徐恩听得,愣了愣,触到皇帝别有意蕴的眼神,忽而明白过来。
他忙应下,让宫人们都退下,又让吴内侍领着蒲那和从音回寝殿去,洗漱更衣。未几,自己也告退而下。
殿上只剩下了皇帝和徽妍二人。
徽妍赧然。
“坐过来吧。”皇帝不无得意地对她说。
徽妍啼笑皆非,看了看殿外,只得起身,也在上首坐下。
皇帝瞥瞥她与自己之间的空隙,不满,“近些。”
徽妍也看了看,往他身边挪一挪。
“再近。”
徽妍:“……”
皇帝不耐烦,索性伸出手,一把将她揽过来。
“宫人还在外面……”徽妍急道。
“在外面又如何。”皇帝不以为然,“若这般还不知趣,便莫在未央宫服侍了。”
徽妍的脸上飞满红晕,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人行事,要么一副全然不在意之态,要么便似疾风骤雨,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便接踵而至,全然无回旋之地。而她不一样,她喜欢慢一些。虽然今日已经定了心意,但皇帝于她而言,仍是一个高高在上之人。她虽然对他已有所了解,近来与他相处也轻松了许多,但并不意味着在他面前可以随便。
不过被他拥着,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他要如此,徽妍也并不推拒,靠着他坐稳。
“怎一副不喜之态?”皇帝瞅瞅她的神色,提箸往她盘中布菜,“不好么?”
“并无不喜。”徽妍红着脸,也替他盛一碗羹汤。
皇帝注视着她,只觉得她面红的模样甚是美丽,心中砰然一动,不禁低头,在上面吻了吻。
徽妍面更红,皇帝却将她抱紧,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上,深吸一口气。
那里被他弄得痒痒的,徽妍笑起来,用力推他。
皇帝不放手,过了会,他低低道,“徽妍,你知晓今日在殿上时,朕在想什么?”
“什么?”
“朕在想,这月就迎你入宫好了。”
徽妍愣了愣,却见皇帝抬起头来,看着她,双眸映着烛光,如云霞般绚丽,“好么?从此以后,你便是皇后,与朕再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