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爷到底是久病之人,身体极虚,好不容易等到沉冤昭雪了,精神一放松,人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康熙竟然就这样坐在床前守了十三爷一夜,丝毫也不嫌弃他恶臭脏乱。
本来四爷是想给十三爷擦洗一番的,但康熙生怕脱衣擦洗会让他感染风寒就没让。
直熬到天色发白,眼看就要到眼上朝的时辰了,康熙见十三爷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才放心地走了。
四爷恭敬地把人送走以后,心情有些复杂难言。
之前他只会一个劲地怪皇阿玛心狠,可易地而处,如果是他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他又该如何做呢?
四爷一路走一路想着自己的心事,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到老十三正一脸复杂地坐在床上。
两兄弟都有些相顾无言。
“四哥,你有没有看到,皇阿玛老了?他给我喂药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发鞭上夹杂着很多的白头发。”十三爷叹息地说。
四爷闻言一梗,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他转眼看着窗外已经掉光了叶子的老树,轻叹了一声。
他又怎会没发现?
不管皇阿玛再如何强势,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一副老当益壮的模样,但他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终究是老了,就算后宫里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生,也掩盖不了这一点。
十三爷也不在意四爷有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皇阿玛老了,以后我们要更孝顺他老人家才行!”
四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头沉默不语。
不是他不想孝顺,而是他们是皇家人。
天家无父子,出生皇家,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就连身为九五之尊的皇阿玛也会有很多无奈,更何况是他们?
形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又哪里是他想不争就不争就能不争的?
就算他不想争,底下的人也会想着法逼他去争,否则又怎会有黄袍加身之事?
而且他的胸中有太多的抱负,如何让他以后就做一个不得重用的闲散王爷,他又如何受得了?
……
做戏做全套,而且也不光是做戏,十三爷也确实需要静养,就又在四爷的府上留了一天,第二天才回府。
等到他被人从马车上扶到轮椅上,推进门的时候,就见到他府里的妻妾,一个个都红着眼睛看着他,有些甚至没忍住眼泪,当众哭出声了。
十三福晋听到哭声,不由得眉头一蹙,说:“好了,姐妹们,爷平安无事地归来,这是大喜之事,你们又怎可哭哭啼啼的?”
十三福晋说完,福身行了一礼说:“恭迎爷回府。”
其他的女眷见状,也连忙跟着行礼,齐声说:“恭迎爷回府。”
“起吧,不必多礼。”
十三爷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诸位妻妾,见她们面容憔悴了许多,而且身上穿的也都是半新不旧的衣裳,就知道她们这些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十三爷有些内疚地说:“这些日子苦了你们了。”
他这话可谓是说到了众女的心坎里了,让她们都不由得落下泪了。
家里的顶门立户的爷们出事了,谁还把她们这些女儿家放在眼里?
不但出门遭尽白眼,就连吃穿用度,也被内务府克扣得厉害。
她们又能找谁说理去?
不过这些都只是小事,自家爷一直也没个音讯,生死不知的,这换谁谁不怕。
毕竟他们现在府里的大阿哥也才过只有三岁罢了,何时才能熬到他顶门立户?
“大家不要站在府门口了,都进去吧,爷,让妾身来推您吧。
妾身让厨房准备了您最爱吃的酱肘子,您等下可要多吃一些。”
十三福晋推着轮椅,看着十三爷那包得厚厚的膝盖,眼中一酸,生怕被别人看见,又硬生生地把泪水给咽了回去。
十三福晋的好意,十三福晋自然智道,他连忙笑着接话。
“你不说爷还不觉得,这一说爷可馋了。好久没吃过了这些了。”
确实是好久了,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个阴森黑暗的养蜂夹道里了,又哪想到自己还能回来,睡着高床软枕,吃着大厨精心烹制的佳肴?
这样的日子之前只道是寻常,可真正失去了才知道自己的生活到底有多舒坦。
想到这一切都是他的好四哥甘冒奇险,硬是把他从那个鬼地方给救了出来,又为了他去皇阿玛面前请命,他才得以脱难,他心中就升起了无限的感激。
他决定以后不管如何,都一定要站在他四哥的身后支持他。
十三爷无罪开释,这是阖府的大事,自然是要在府里摆宴的。
上到主子,下到奴才,人人都能喝酒吃肉。
十三爷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十三福晋坐在他左手边,而他他右边,侧福晋瓜尔佳氏抱着弘昌,毫不谦让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按理说,这位置本该是另一位进门早的侧福晋的,但是瓜尔佳氏用弘昌想靠近阿玛做借口,抢了别人的位置,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弘昌长得白白嫩嫩的,已经开始会叫人了,她很久没有见到十三爷,现在见到十三爷的时候,还有些陌生。
“弘昌,赶紧叫阿玛呀,阿玛回来了!”
不管瓜尔佳氏如何哄,弘昌就是不开口,转过头把脸趴到他怀里去。
瓜尔佳氏有些生气,这儿子一点都不懂事,也不知道借机帮她争一下宠。
十三爷见到洪昌满心欢喜地把他抱了过来。
“弘昌还记不记得阿玛呀?”
“阿……玛……”13爷耐心的哄了很久,弘昌终于开口说话了。
十三爷高兴地连亲了好几口,给他喂了一个虾肉。
见到眼前这幕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样子,除了瓜尔佳氏笑得开怀,以外,其他女子的心里就跟打翻了醋瓶似的。
尤其是福晋兆佳氏,她的心里最不是滋味。
如果她当初嫁的不是皇家的话,任是哪家也没有侧室先进门的规矩,正室尚未进门,侧室就已经怀孕生子了。
她又能说什么?只能死死地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