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怎么会又回到了这里？”
刘烨从恍惚中醒来，他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通过那处黑色的旋涡之后，竟然又回到了最初去往柯伦古城的秘密祭坛，也就是看到弗洛伦斯留下的讯息的地方。
低矮处的两侧石壁上有雕刻过的痕迹，但是都已经磨损掉了，更上方则是嶙峋的天然石壁，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高处。
和之前一样，两三米范围外的景物都被黑暗覆盖，似乎是染了浓浓的墨汁一样化不开，不断地蚕食着光线，面前一片宽阔的空地，摆放着六根一米多高的石柱，中央有一个凸起的石台。
刘烨脸上阴晴不定，双目之中果断与迷惑之色交替，前往柯伦古城之后一直处在生死边缘不停与敌人交战，无暇顾及其他，如今重回此地，他这才发现这处祭坛从形制上看，与古城中心那座大祭坛的布置竟然一模一样！
而那祭坛中央凸起的石台上，此刻正站着一个仰天而立的身影，他背对着刘烨，身上穿着兽皮织成的长袍，左手中托着一本发着黑光的书册，右手中的骨杖闪烁着微弱的萤火，白发苍苍，可身体却健硕得很，肌肉一块一块的，十分鲜明。
这么说，果然是这样。自己先前的猜测没有错，马蒂亚斯和奥古斯蒂娜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你已经等候多时了吧，弗洛伦斯。”
刘烨轻轻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你看上去并不惊讶，年轻人。”
白发老者慢慢地转过身，他口中说得仍然是柯伦古语，但也许是因为先前得到过马蒂亚斯的部分记忆，刘烨居然能够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
刘烨伸手抵住自己心脏的位置，“砰，砰……”一声又一声，还很有力，这说明他还有一些身体资本可以放手一搏。
“哦？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奥古斯蒂娜取代那个强大的灵出现开始，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从逻辑上看，马蒂亚斯和奥古斯蒂娜的行为非常吻合目前所呈现出来的结果。尊崇信仰的妹妹认为哥哥的行为亵渎神灵，所以在他的术式中动了手脚，最终导致了马蒂亚斯的失败。”
弗洛伦斯笑而不语，他的双眼只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
刘烨不知道弗洛伦斯为什么不动手，但是两人越晚打起来，给他留的恢复时间就越多，这对他来说是有利的。
“只是奥古斯蒂娜没有想到，她小小的改动居然会使得马蒂亚斯陷入发狂失控的状态，由于他强大的个人实力，整个柯伦遭遇了一场无比血腥的屠杀，无人生还，而奥古斯蒂娜为了弥补之前自己犯下的过错，所以布下了这绵延两千四百多年的伏笔，一切只为了今日能够将马蒂亚斯从世间彻底抹去。”
“不错，这有什么问题吗？你说的，就是当年发生在柯伦城中的历史真相。”
“没错，这部分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柯伦外部的这一切都是奥古斯蒂娜布置的，那么有一点就说不通了。”
“哦？是什么？”
“面目悲戚的神像，与城中形制相同的小祭坛，流传千年的谜语，流落到外界传说的所谓‘创界之石’……如果这些都是奥古斯蒂娜做的，那么她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只要有人能够触发柯伦城中祭坛的隐藏阵列，召唤出灵，那么她就能够重现世间对抗马蒂亚斯，留下这么复杂却又晦涩难懂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
“有没有必要去做，和会不会去做，是两回事。”弗洛伦斯轻轻一笑，“年轻人，你就是想得太多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样做从时间上是说不通的，马蒂亚斯第一次疯狂到屠城结束恢复清醒的时候，柯伦城中的祭坛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换言之，那个时候，奥古斯蒂娜已经死了，不管她是不是死在马蒂亚斯的手下，但至少，她是没有时间做出外界这些布置的，更没有机会前往远在百里之外的多诺姆神庙，留下那句古怪的谜语。”
“所以，这些布置只能是在马蒂亚斯屠城之后留下的，在他被困在死寂的柯伦城中之后，有一个懂得祭祀仪式的人活了下来，是他做了这一切，而这个人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人选了，弗洛伦斯，就是你！”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弗洛伦斯抚掌大笑，“年轻人，你说得很不错，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留下这些讯息，抛出柯伦有传说中的创世之石的消息，吸引后世的人前来探索，这些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柯伦城中始终困守着一个不死的嗜血恶魔，让他们来，不是送死吗？”
“我也一直想不通，按说能够从柯伦的毁灭中幸免于难，你要做的应该是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吸引人前来送死……但是，直到我发现了这里的祭坛，我才明白了你这么做的理由。”
“你有野心，你想要和马蒂亚斯做一样的事，你从他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所以你才制造了相同形制的祭坛，你举行了另一场仪式，制造了另一场灾难！马蒂亚斯错了，柯伦城外的那些居民不是死在他的手里，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了柯伦城所在的界域，杀死那些人的是你，弗洛伦斯。”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大部分都对，只有一点错了，我想要做的，和马蒂亚斯不一样。他是想要窃取元素神灵的力量，而我，才是真正想要成为神灵的人。”
白发老者身前浮现出了一个黑白色的旋涡，一股庞大的吸力瞬间爆发，刘烨立刻不住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慢慢地移动了起来。
“一开始我是反对马蒂亚斯的想法的，所以他一直说我是个老顽固，但后来我发现，他在灵魂的研究上确有其独到之处，于是，我就悄悄研究起了他的术式。怎么在术式中做手脚也是我告诉奥古斯蒂娜的，一切都是为了尝试如果没有血亲的辅助，是否也有可能成功，果不其然，第一次，失败了，马蒂亚斯成为了恶魔，没有成为神灵。”
“可恶……”刘烨抬起了伤痕累累的双手，一个紫色的魔法阵在他身前快速形成，一连数颗暗紫色的雷球飞出。
“在他陷入疯狂之后，我观察了他的行事方式，那是极端下生存本能表露出的最原始的行为。那个时候我发现，杀人，能够保持他灵魂的稳定。”
白发老者双目猛地睁开，其中倒映着一个镶嵌着五色晶石的轮盘，那飞到他面前的雷球骤然间化作一阵光雨烟消云散，他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于是我召集了柯伦城外所有的居民，利用了他们的信仰，告诉他们只有再举行一次祭祀元素神灵的仪式，才可以洗清国王马蒂亚斯犯下的罪孽。并且在多努姆神庙里留下了讯息，以便召来更多的人。哼，那些愚民，真是好骗。”
刘烨还想反抗，然而他的阵列刚一成型便在弗洛伦斯的魔法中破碎，老人抬手虚空一握，他的身子顿时一个闪烁，被牢牢地掐住了脖子。
“十年之后，我已经成功改进了马蒂亚斯的术式，又找到了那么多可供屠宰的笨蛋，按理说已经没有问题了，可是，可是我只成功了一半，在仪式进行到关键时刻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出现了，他轻而易举地碎灭了祭坛，毁掉了我苦心经营的一切，然后飘然离去……”
弗洛伦斯越说越激动，他苍老的手竟然格外有力，刘烨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掰开，被掐得面目青紫，不断咳嗽。
“不过，他还是大意了，他没有想到我没有立即死亡，短暂地获得了神明之力，我看到了悠久岁月之后的未来，也看到了唯一一个能够起死回生的方法。”
弗洛伦斯的眼里倒映出了一个暗红色的阵列，刘烨顿时面色大变，那个阵列他再熟悉不过了。
“你要……你要干什么？！”
“我利用风暴魔典的力量，拓印下了自己的灵魂图案，勉强让自己活到了现在。但是只有灵魂是不够的，想要获得重生，那就必须要得到一具新的身体。而你，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来到这里的魔法师。”
刘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脑海里顿时掀起了一阵雷鸣般隆隆的巨响。
“第一次到来时，你的状态太好，我又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害怕失败，于是我想到了让你去柯伦城，和马蒂亚斯那个疯子交战，最后在你油尽灯枯的时候把你拉回来。这时，你就无法抵抗了。”
“啊啊啊啊啊啊！！！！！”刘烨痛苦地嘶吼着，他头痛欲裂，脑袋仿佛随时都要炸开，这种痛苦的感觉就好像大脑正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重塑，他正在渐渐地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感知。
他的魔力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
“你……你不要太小看我了！”
他的脚下出现了一片纯净的冰蓝色结晶，无数冰棱飞舞在他的身边，呼啸的寒风环绕着他，风中紫色的电光闪烁，夹杂着炽热的烈火，这一刻，他身旁数米范围之内仿佛地狱，一片末世之景。
“想要杀我，那就同归于尽吧！”
一时间，那些环绕在他身边的魔法竟然同时向着两人冲了过来！
弗洛伦斯左手中托着那本散发着黑色光芒的典籍蓦然间释放出一股浩瀚如海的魔力，
整片祭坛的区域瞬间被漆黑的风暴所吞没，化作了一个圆圈，而这圆圈正越来越小，直奔中心的这两人凝聚而来。
随着范围的缩窄，风暴的力量越来越浓，不断地压缩之下，气压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刘烨的双耳已经开始滴血，整个祭坛中已然再无任何声音存在。
“砰！”
其中一个冰棱颤动着破碎，紧接着，其余的冰棱也陆续化作了阵阵光点，那夹杂着烈火之力的雷球也爆开成了无数带着雷光的火星，被风暴所吞没。
短短片刻之内，刘烨所有的魔法都消失无影，重伤的他根本无力抵抗手握一本原典的弗洛伦斯，即使后者并非真正的实体。
此刻，已成死局。
“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还……还没有结束！”
刘烨的眼眸里刹那间出现了四色光影，然而，那晶莹的丝线尚未组合在一起，便轰然破碎，那漆黑的瞳孔里，骤然间失去了神采。
弗洛伦斯的身体在这一刻萎缩，就好像一瞬之间度过了百年的岁月，从暮年老者，一下子变成了死去多年的古尸。
失去了引导，风暴渐渐散去，浩如渊海的魔力重新回到了原典之内，这片不大的区域顿时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
忽然，刘烨的身体里爆发出了一阵璀璨的辉光，与此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了祭坛里，他惊慌失措地怒吼着：“是你！竟然是你？！我明明没有成功！这，这怎么可能！”
刘烨和干尸黑漆漆的眼瞳里瞬间同时倒映出了暗红色的三角阵列，那具古尸一般的干瘦白发躯壳立刻又恢复了些许生机。弗洛伦斯一手握着风暴魔典一手握着骨杖惊惶地连连后退，脚下一绊，竟然跌坐在了地上。
他颤抖地望着面前的刘烨，就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事物一般，两手不断地哆嗦，稀疏的牙齿不住地打架，他四下不停地张望，忽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举起了风暴魔典，右手的骨杖轻轻贴在了封页上，口中呢喃起了古老的音节。
然而，弗洛伦斯没有想到，如他所愿，风暴魔典之中吹出了一阵冰寒刺骨的微风，但却并没有吹往刘烨的方向，而是直奔他自己而来！
弗洛伦斯的身躯瞬间崩溃，化作了一地尘灰。
与此同时，一个闪烁着晶光的繁复图案，在半空中砰然爆碎成了一地光点，什么，都没有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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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以猜一猜，柯伦到底了什么事。
ps:其实每个人都没有说谎，但是没有人，看到了完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