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白时中宣读完带来的旨意,晁訾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襄阳可是个好地方啊!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南可下江南,西可进蜀中,易守难攻,而且荆襄地区盛产粮食,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晁訾早就相中这地方了,只是他脸皮比较薄,没好意思开口要,却没想到赵桓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一般,主动就给了,弄得晁訾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看了看白时中,心中若有所悟,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主意的白大人提出来的?”
晁訾知道赵桓想不出这主意,而将襄阳交给自己,看似是由自己挡住了姚仲平,其实不然,汉水勾连长江,而临安也在长江一侧,如果自己那天想进攻临安,顺流而下是最便捷不过的,这件事赵桓看不出来,不代表朝廷其他大臣也看不出来。
白时中摇了摇头,道:“是许大人提出来的”
听到白时中说出这个名字,晁訾不由一愣,居然是他?这家伙一直跳着脚反对自己,在赵桓手下,算个鹰派人物,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在帮自己吗?
白时中显然看出了晁訾心中的疑惑,苦笑一下道:“殿下可能还不知道,自您收回燕云之地的消息传到江南后,举国欢庆不说,朝中很多大臣对殿下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晁訾有点明白了,不是这些大臣们不肯对赵桓效忠,实在是赵桓跟他老子差不多,都属烂泥扶不上墙那一类,脑袋聪明点的人,已经开始琢磨后路了,而这个许翰,估计也是个聪明人。
笑眯眯地道:“那在白大人心中,晁某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时中沉默下去,之前晁訾曾问过他,他是蔡家父子提拔起来的,却怎么没去蜀中,反而成了赵桓的坚定支持者。
白时中很想告诉晁訾,他也是个有抱负的人,可是蔡家父子专权,他能有什么办法?所以只有离开蔡家父子,他才能尽展所长,最大程度地把他的宰相当好。
现在晁訾又让他评价晁訾,他怎么评价?说晁訾是乱世之雄、还是说晁訾是奸贼?又或是救世主?
可大宋的今天能完全说是人家晁訾造成的吗?若朝廷用人得当,上下一心,恐怕晁訾早被灭了吧!
见白时中不说话,晁訾也不难为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既然为难,就不要说了,你是个不错的官员,我知道在朝廷中还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官员,本王对你们别无所求,保证江南稳定,就是对本王最大的帮助,来日,本王定会有所回报”
晁訾这番话已经极其露骨,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事情已经明朗,再掖着藏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白时中也算是官场老油条了,那还听不懂晁訾话中的意思?一时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微一沉吟,就起身向晁訾深施一礼,道:“老臣必不负殿下所望”
白时中在晁訾的军营并未久待,转达完赵桓的旨意后就离开了。
在与晁訾的交谈中,他虽未直接表明要为晁訾效忠,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真的不是大宋这些官员不肯为赵桓尽忠,实在所有人都看出大宋这个巨人已经走到尽头了。
晁訾虽是草寇出身,可草寇怎么了?这个草寇没有让百姓饿肚子,一雪百年耻辱,一举夺回燕云之地,让异族的铁蹄再不敢像从前那样,随意踏上汉人的土地。
这样的草寇,很多人甚至觉得越多越好,就现在来说,前往洛阳寻找机会的读书人已经越来越多,之前在河间府的时候,晁訾就曾说过,今年上秋的时候,将举行第一次大考,为梁山招揽更多的人才,其实这也是一个风向标,说明晁訾率领下的梁山政权,已经开始从草寇向传统的体制内发展了。
晁訾没有在鄂州停留,也没有在这里驻兵,因为没有必要,有了襄阳之后,江南的其他城池暂时已经不需要再占领了。
舰队逆水而上,向着襄阳开去,晁訾准备在襄阳留下水陆两军,同时派一员大将驻守在这里,因为要防备姚仲平,所以陆上的军队也不能少了。
在晁訾率水军开往襄阳的时候,朱武的军队也正在向襄阳进发。
褚兴被抓后,朱武和程万里整编了褚兴的军队,随即轻取秦州,在秦州再次整编西军后,朱武麾下已经不下十万大军。
重新安置了种帅的家人后,朱武会同程万里一起率兵南下,正如晁訾告诉姚仲平的那样,如果姚仲平再不走的话,就将陷入南北夹击之中。
因为是逆水行船,所以晁訾要比朱武他们晚到两天。
姚仲平很明智地没有在襄阳留兵马,而之前襄阳的文武官员也都没有跟着他走的。
这些官员的心思很奇怪,按他们的想法是,不管是太上皇还是现在的皇帝,都是自己家事,他们就不跟着参合了。
而且一旦太上皇成功复位,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兴许还能跟着分一杯羹。
可谁也没想到姚仲平大张旗鼓地来,却是灰溜溜地撤走,正在担心赵桓会和他们秋后算账的时候,不想赵桓居然被襄阳送给晁訾了。
这样一来,襄阳的文武官员们,就更无需担心被清算了,所以当听说晁訾到了之后,一个个都如没事人一般厚着脸皮来了。
晁訾需要地方稳定,确实也不能把这些官员怎么样,不过驻军显然是要更换的,不然姚仲平再打过来,这帮家伙再来个不战而降,可就太坑人了。
看着晁訾的帅船靠岸,码头上顿时奏起了鼓乐,码头各处也是披红挂彩,仿佛过节一般。
随着晁訾从甲板上走下来,朱武率同文武官员,躬身施礼,齐声道:“恭迎燕王殿下”
晁訾很不喜欢这排场,却也不好当场发作,淡淡道:“免礼吧!本王有些累,其他事情留待来日再说吧!”
眼见晁訾兴致不高,朱武心中也有些忐忑,事实上这些东西都是襄阳太守蒯鹏弄出来的,因为是迎接晁訾,朱武也不好冷了地方官员的心,却不想这马屁还是拍在了马脚上。
蒯家是当地大族,荆襄一带很多地方官员都是由他们家族中人出任的。
蒯鹏并不了解晁訾的为人,而且姚仲平来的时候,他用这套办法,还被姚仲平表扬了一通,所以他也想用同样的方式讨好晁訾。
听说晁訾累了,蒯鹏忙上前一步,道:“启禀殿下,臣听闻殿下要来,已经将臣的府宅腾空,只等殿下入主”
晁訾皱了皱眉头,来襄阳之前,他已经调阅了当地的官员情况,所以对蒯家也有所了解。
蒯家、陈家、刘家,都是襄阳的大地主,而且其中关系盘根错节,可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可以想见,这家伙一力讨好自己,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为人,想来自己在洛阳那边的举措,他们这边也应该有所耳闻,那还这般殷勤,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看了眼朱武和一直躲在后面的程万里,晁訾忽地露出笑容,点头道:“既然是蒯大人的美意,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前面带路吧!”
蒯鹏听晁訾肯去他家,不由大喜,马上在前方引领着晁訾的仪仗,向他的府邸走去。
正如晁訾了解的那样,荆襄之地的所有农田,都是他们几大家族所有,而像蒯家这样的世家,其实并不想做多大官,只要保证他们家族的利益就行。
之前晁訾在洛阳和汴梁那边行的那一套,已经让蒯家这样的荆襄大户坐立不安,但他们觉得事在人为,地域不同,政策也不可能一样,而且他们这些荆襄大户并不像那些勋贵只知剥削,这些人在百姓口中还是比较不错的。
基于这些,以蒯家为首的荆襄大户们,决定对晁訾做适当让步,以换取家族的更大利益。
同洛阳和汴梁的那些世家比起来,荆襄世家显然更聪明,而时刻能跟住当权者的步伐,才是这些世家经久不衰的主要原因。
到了蒯家之后,晁訾原本还有些不悦的心情,顿时变得好起来,因为蒯家的装饰风格太有特点了。
白墙绿瓦,曲径幽廊,整座府邸以绿色为主调,墙上爬满藤蔓,小径旁满是花草,小桥流水处叮咚悦耳,好一处修身养性的绝佳所在。
这就是世家与暴发户的区别,他们的富有,是富在骨子里的。
来到为他准备好房间后,晁訾忍不住赞道:“蒯大人,好会享受啊!”
蒯鹏连称不敢,然后道:“殿下旅途劳累,且请先休息,晚上微臣为殿下准备了接风晚宴,还请殿下一定赏光”
晁訾点点头,微笑道:“这次就依了你,不敢下不为例”
蒯鹏答应一声,施礼后转身离开了。
晁訾一直在船上,说不上什么劳累,刚刚不过是不高兴罢了,待蒯鹏离开后,立刻命朱武和程万里觐见。
朱武此刻的心情还有些起伏不定,明明看到晁訾不高兴了,可到了蒯府之后,晁訾的表情明显跟之前不同了,他现在也拿不准晁訾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晁訾其实一点没有怪罪朱武的意思,朱武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不喜欢张扬,这样的迎接场面,显然是蒯鹏弄出来的,跟朱武没什么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