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高俅的心思一直有些复杂,有时候他也在想,干脆跟着晁訾混得了,毕竟现在的梁山势力越来越大,相比之下,不论是大宋还是姚仲平,都如同秋后的蚂蚱,眼看就没什么蹦跶的劲头了。
这种想法在高俅心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之前虽然同晁訾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可高俅也知道,晁訾的规矩太多,甚至有些规定,根本就是他不能忍受的,当官为了什么?不贪点、划拉点,那做官还有什么意思?
他很清楚,如果报着这个想法去晁訾那做官,估计也就离死不远了,所以他这样的人,要想珍爱生命,就得远离梁山。
眼看快到梁山大营了,高俅忽然发现梁山大军在频繁调动,见此情景,高俅不由一愣,难道是要开战了吗?来的时候也没听姚仲平提起啊!
虽然有些好奇,但高俅不愧是个为官多年的官场老油条,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怕是姚仲平已经背着他开始动手了。
想明白此点,高俅心中有些黯然,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已经到了谁都嫌弃的地步?
高俅的这点失落,很快就被晁訾的态度一扫而空,因为晁訾听说是他来了,竟然亲自迎了出来,那股热情劲,真的如老友重逢一般。
鼓乐声中,晁訾带着一众手下,大步从营门走出来,人未到,笑声先传了过来。
“高太尉,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是不是怕我梁山的酒不好喝啊?哈哈...”
人就是这样,在别的地方受尽冷落,可这坐拥大宋半壁江山的燕王殿下,却能以如此态度对他,怎能不令他感动?虽然这个燕王是山匪出身,可那又能怎么样?起码这个山匪还记得他的好。
高俅忙深施一礼,道:“参见燕王殿下”
晁訾上前一把扶住高俅的手臂,嗔怪道:“高太尉见外了不是?在高太尉面前,晁某仍是当年在汴梁那个小厮”
听晁訾还能记得当年之事,高俅不由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殿下胸襟无人能及,老臣钦佩之至,当年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啊!”
“太尉又说远了不是?当年太尉对我梁山的帮助可是一直记在晁某人心中呢!看我这记性,听说太尉来了,只顾着高兴了,快、里面请,酒宴已经备好,今天定要与太尉一醉方休”
晁訾说着不由分说,拉着高俅的手臂就向里面走。
高俅已经快六十的人了,被晁訾这么拉着,虽然有点不适应,可心里却是热乎乎的,怪不得这小子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能打下这么大的基业,果然非同一般人啊!
晁訾的指挥部还是在帅船上,今天天气晴好,蓝天白云,显然比较适合在露天吃饭。
果然,帅船的甲板上,一桌丰盛的酒宴已经摆好,就等高俅入坐了。
一番谦让下,高俅坐在了晁訾的身旁,被晁訾的气氛感染,高俅的神情也轻松了不少。
晁訾率先端起酒杯,道:“来,敬高太尉一杯,感谢高太尉早年对我梁山的大力帮助”
“惭愧、惭愧,过去之事,殿下就不要再提了”
高俅确实觉得过去挺丢人的,虽说是宋江把他抓上梁山的,可这件事已经在他心中有了阴影,连想都不愿意想。
晁訾察言观色,立刻就岔开话题,并亲手给高俅布酒夹菜,弄得高俅都有点不会了,心说这小子这么殷勤,不会是又有什么事求我吧?
高俅都混成这熊样了,晁訾还能指着他干什么?这不过是一种态度,而这件事也很快会传到临安朝廷上下,可以想象,当临安的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听说这件事时,会是一种什么态度,
高俅这样的大奸贼,晁訾都能待若上宾,其他官员若是投靠梁山,那待遇肯定会比高俅强啊!
千金买马,不过如此,而且晁訾确实和高俅也算关系不错,若不是因为林冲的关系,高俅肯定会善终的。
这顿酒宴,可谓是宾主尽欢,酒宴撤下后,又沏上一壶香茗,二人做在帅船的最高层,看着四周的景色,再次攀谈起来。
“太上皇一向可好?”
听晁訾忽然问起老皇帝,高俅的脸上不由有些尴尬,沉默一下才道:“不瞒殿下,我也很长时间没见到太上皇了”
晁訾点点头,他知道高俅刚到成都那会,混的也很不如意,要说心中对老皇帝一点怨恨没有,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微微叹息一声道:“太尉,局势你也看到了,姚仲平长久不了,跟着他,怕是有损太尉的名声啊!”
高俅的表情也暗淡下去,事到如今,他能有什么办法?家眷还都在成都,而如今成都已经被姚仲平的手下控制,想把家眷接出来都不可能。
忽地展颜一笑,道:“谢殿下关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老臣此次前来,是受姚郡王所托,希望殿下不要参与他同赵桓之间的战事,西北他也可以不要了”
听高俅说完,晁訾也笑了,道:“西北他倒是想要,可也得有能力抢去才行”
说到这,面容一整,继续道:“太尉是明白人,我也就不掖着藏着了,实话告诉你,赵桓的朝廷还不能灭,因为我的实力还不足以控制这些地方,有他在,才能替我稳定南方,而姚仲平不行,名不正、言不顺,他若掌控了江南,只会让江南发生动乱,若是那样的话,我还如何专心平定北方?先北后南,这是我梁山的国策”
晁訾这番话若是从前说出来,高俅肯定会拍案而起,甚至嘲笑晁訾不自量力。
你想先北后南就先北后南?你想要江南稳定,江南就必须得稳定?你以为你是谁?天下霸主吗!
但现在高俅知道,晁訾已经完全具备了说这话的能力,高俅原是汴梁的卫戍司令,对大宋的军事情况也算十分了解。
早先大宋在河北的总兵力就不下二十万,若再加上梁山原有的人马,那就是接近四十万,现在西北又被晁訾拿下,虽说姚仲平带走一部分,可西北各地的兵马加起来,也得有十余万。
这样算下来,晁訾可调动的兵马就已经有五十余万,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数字?
可以说,若不是要应付金、辽、西夏等边患的牵制,晁訾可以轻轻松松灭掉大宋。
所以说,晁訾现在才是当今天下当之无愧的霸主。
见高俅不吭声,晁訾继续道:“回去告诉姚仲平,现在退回蜀中还来得及,不然待我的西北兵马南下,他可就别想全身而退了”
“另外如果太尉需要的话,我可以命人协助你救出家人,想来洛阳就来洛阳,若是不愿为官的话,也可去江南找一处地方做个富家翁”
听了晁訾这番推心置腹的话,高俅只感觉胸中有股暖流在涌动,站起身向晁訾深施一礼,道:“殿下大恩,老臣没齿不忘,请殿下放心,老臣知道该如何做”
这一刻,高俅终于有了为晁訾效死之心。
对于梁山大军的动向,也一直是姚仲平和童贯关注的重点,所以当梁山大军开始在鄂州三十里外扎营的时候,双方军队都很有默契地停下了。
童贯没有再行诱敌之举,姚仲平也没有派军队布置反包围的行动,整个战场因为梁山大军的横插一脚,忽然很诡异地平静下来。
童贯固然想借此战翻身,可因为心底对晁訾的忌惮,所以也不敢在继续他的计划了。
而姚仲平的想法和童贯差不多,要知道晁訾就是冲他来的,若他在收拾童贯的时候,梁山大军在他背后来一下子,他恐怕就要彻底废了。
姚仲平大营。
听了高俅的汇报后,姚仲平负手而立,凝视着地图,久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知道高俅没有骗他,程万里逃走的那天,他就知道程万里一定会带着梁山大军从后面包抄他。
只是他还有些想不明白,这话为什么是从晁訾嘴里亲口说出来的?难道晁訾并不想真心剿灭自己?若是任由自己离去,他就不怕自己在蜀中做大,从而威胁到梁山政权吗?
看晁訾现在的样子,显然是不怕的,姚仲平忽然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晁訾了。
“高太尉,你怎么看这件事?”
对于姚仲平的问话,高俅早有腹案,缓缓道:“敢问郡王殿下,可有把握一战而定?”
高俅的声音不大,可却如晨钟暮鼓一般,重重敲击在姚仲平的心上。
是啊!大宋朝廷二十万大军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自己倒是不惧童贯,可这肯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若没有晁訾的梁山大军,一切还好说,现在则不然,晁訾已经摆明态度不准自己灭宋。
如果自己一意孤行,待程万里引着梁山大军从后面包抄上来,那可就万事皆休了,自己那有能力对抗梁山和大宋的联军?
想到这,姚仲平向高俅抱拳施礼道:“多谢太尉提点,不然险些误了大事,我等还应返回蜀中,以地利优势,潜心发展实力,待时机成熟时,再与晁訾小贼一较高下”
“郡王殿下圣明”
高俅的嘴角,也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