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人“砰”一声撞开。
裴言立在门口,面色惊慌,气喘吁吁,“老夫人,不……不好了,出事了。”
唐芸猛的立起来,“怎么了?”
“衙门里来人,说,我们药房卖假药,吃死了人!”
“什么!”闻言,唐芸只觉得一阵眩晕,沈芪贞上前一把扶住。
“有家属将死人抬到衙门为证,衙门来人,将大少爷带走了。”
“咚”一声,唐芸跌回椅子上,昏死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冯妈惊恐大叫起来。
“奶奶,奶奶!”明玉也吓哭了。
沈芪贞惊愣了片刻,一把抱住唐芸的脸,狠狠掐了她的人中,知道唐芸吐出一口气,才松开。
“快来人,将老夫人抬回去!”
裴言和冯妈,招来佣人,七手八脚就把唐芸抬回了霍家。
“少夫人,大少爷那边……”
裴言进来,看到正在被施针的唐芸昏睡着,人事不知,
沈芪贞皱眉,避开人前,小声道,“这件事,老太爷那边不知道吧?”
“老太爷年岁大了,时常不清楚,没敢让他知道。”
沈芪贞点头,“那就好,继续瞒着。”
裴言担忧道,“家里好说只是老夫人这样,大少爷还在衙门,这……”
衙门是什么地方,裴言知道,沈芪贞也知道。
平日里,衙门对霍家毕恭毕敬,如今,竟上门将霍天麟这个霍家大少爷请了去问话,看来事情不小。
何况,说是请,谁知道霍天麟去了衙门是什么光景。
回头看了一眼唐芸,沈芪贞略一思忖,“裴管家,霍家在衙门可有什么熟人么?”
“有,衙门里的王安平掌事,还有省城分管岷山的李琦李大人,是霍家的故友知交,以往,涉及到衙门里的事,都是托他们的。”
沈芪贞思忖片刻,“这样,你去准备丰厚一点的礼,一会儿,你陪我一同走一趟衙门吧!”
“成!”裴言点头。
“是!我这就去安排。”
目送裴言出去,沈芪贞的手忽然被人握紧,低头一看,竟是明玉。
“你会吧我爹带回来的,对不对?”
看着明玉渴求和担忧的眼神,沈芪贞蹲下来,摸了摸明玉的头。
“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暂时不能给你保证将他带回来,不过,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明玉点点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沈芪贞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别害怕,有我在呢。”
沈芪贞焦灼的等待着,不一会儿,裴言来了。
“裴管家,走吧!”沈芪贞拔脚就要走,却被裴言拦住。
“少夫人,走后门吧!”
“怎么了?”沈芪贞疑惑。
“适才,前面的人来报,病患家属堵住了大门在闹。”
“什么?”沈芪贞越发觉得事态严重。
“还是先去安排大少爷的事要紧,我们走后门出去吧。”
沈芪贞思忖片刻,道,“裴管家,那病患是什么来历?”
“是城南村的一个农户。”
农户?沈芪贞疑惑。
“走,瞧瞧去!”
“少夫人,去不得,那些人野蛮不讲理,他们死了人,闹得厉害,你去只怕不安全,我们还是先去把大少爷带回来要紧。”
沈芪贞摇摇头,“一般农户,谁敢来霍家闹事?只怕是这事背后不简单!想救天麟,我们必得先把闹事的人稳住,不然,去了衙门只怕也是无功而返。”
“这……”裴言拧着眉。
“她说得没错……”唐芸的声音响起,干涸和沙哑。
“老夫人!”冯妈赶紧上去扶住唐芸,唐芸挣扎着坐起来。
“芪贞,我同你一起出去。”
沈芪贞上前扶住唐芸,笃定的点点头。
还未到霍家大门口,便瞧见了冲天的火光,还有嘈杂的喧闹谩骂声。
“出来!霍家杀人犯,快给我们滚出来!”
“砰砰砰”门被敲得直响,家丁门严阵以待,在门后站了一排。
能从门缝里瞧见人影憧憧,火光熊熊。
“霍家都是缩头乌龟么?黑了心肝的,害死了人,躲着不见人!滚出来!”
“呜呜呜……我的男人死了,让我们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哇哇哇……”孩子的哭声,伴随着女人的哀嚎。
听着人潮的澎湃,唐芸心中不安,脚步也有些摇晃。
不知不觉中,沈芪贞一把握住了唐芸的手,用力捏了捏。唐芸转头瞧着沈芪贞。
“娘,我在,你走稳。”
唐芸感激,转身对裴言道,“把门打开!”
得令,几个家丁上前,将成人大腿粗的门栓取下来,霍家沉重厚实的大门缓缓打开,门前跳跃的火光和人影,映照在唐芸和沈芪贞的脸上。
“出来了,出来了!杀人偿命!”
“对,霍家偿命!”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人潮群情激动,大家开始七手八脚的往门里闯,场面有些失控。
沈芪贞拉着唐芸,想要退后几步,却不想,唐芸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静静的望着气红了眼,满嘴喊打喊杀的人。
霍家家丁站成一排,手里握着木棍和扁担抵挡着人潮。
“你们害死了人,杀人偿命!”
“对,偿命!偿命!”
人群呼喊着。
唐芸望着一波又一波的呼声,紧紧捏住沈芪贞,想将沈芪贞护在身后。
可是,唐芸手里一空。
沈芪贞丢开唐芸的牵扯,毫不顾忌的走到人前。
“乡亲们,有话好好说,大家冷静点。”
为首的几个男人,人高马大,皮肤黝黑,还带着白孝,一看就是农夫出身的涉事家属。
“你是哪根葱?凭啥要我们冷静,我们家都死人了!”其中一个年长的男子,怒目圆瞪,龇牙飞沫,“霍家害死了我们家里人,你让我们冷静?感情死的不是你家人!”
“我……”沈芪贞还未回答,便被旁的人打断了。
“她是霍家前些日子才娶的小老婆!”
“是小老婆……”
大家一阵哗然,对着沈芪贞上下打量,议论纷纷。
沈芪贞忍住尴尬,正色道,“没错,我是霍家霍天麟的续弦,你们有话可以和我说。”
“你不过是才过门没几天的小妾,填房,你能代表霍家说话么?”
“她以前是双井巷老沈家的女,为了几百银元嫁进来来的,这眨眼,飞上枝头变凤凰,贪钱的女人,只会帮着霍家为害!才不会帮我们穷人说话呢!他们眼里只有钱,草菅人命!”
“对,滚开!滚!让霍家掌事的出来说话!”
沈芪贞努力看着人群里带头的人,除了几个为首戴孝的,还有两个,隐匿在众人之中。
见沈芪贞不回答,唐芸正要上前。
谁知,沈芪贞镇定道,“我就是霍家可以说话的人,霍天麟是我的丈夫,我虽然是续弦,可我是霍家明媒正娶来的。你们有话,就和我说,没必要在这里咋呼!”
“你能做主?我们要霍家偿命!你抵命嘛?”众人瞪大眼睛,望着沈芪贞。
唐芸收住了脚步,静静的看着沈芪贞。
“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就该我们霍家偿命?!是谁认定的?衙门老爷说了么?判了么?”
沈芪贞义愤填膺,众人一时无言以对。
忽然,人群里有人道,“长生可是吃了你没加药才死的,不是你们,还会是谁?霍天麟都被衙门给抓了,定罪是迟早的!你不要在这里狡辩了!”
“对对对,你们霍家没罪,衙门为啥抓霍天麟!”
“你这个女人,嘴刁心狠,差点被你唬住了!”
人群里,那个带头的人,隐匿在其中,始终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沈芪贞注视片刻,道,“我丈夫只是被衙门请去协助查案,谁说他是被当做嫌犯抓起来的?你们谁看见他了?还是你们谁在衙门里见到他下大狱了?我们霍家在岷山县家传数代,什么时候听说吃我们的药药死人的?”
众人不言语。
沈芪贞继续道,“平日里,岷山县城天灾人祸,就说前年,岷山泥石流,是我们霍家出钱修路,赈灾布施,还有五年前,闹土匪,乡亲们都不敢出门运货,也是我们霍家找人,除了银子,说服了山匪摆平了路,还有我们老天爷那辈,做的善事就更多了,不用我说。我们霍家,什么时候做过坑人的买卖?!”
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垂下头,收起了扁担。
“事情没弄清楚,你们就在这里胡闹,若你们吓坏了霍家老人孩子,而我丈夫无罪,我们霍家无罪,那这个后果,你们谁来负责?是带头的那几个人么?”
人群里,似乎已经有几个身影逐渐退去。
“可是……”戴孝的那个中年男子仍想说理,沈芪贞赶忙道,“当然,长生去世了,让他家里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也很同情,长生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即便不是我们霍家害死长生的,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长生的孩子我们霍家会资助他,长生嫂子若是愿意,也可以来我们霍家上工,挣生活费,我们霍家家大业大,不缺这么点,能帮助长生一家,我们当仁不让!”
说着,沈芪贞对那个披麻戴孝的女人道,“你是长生嫂子吧,你可愿意到我们家来上工?”
“我……我……”长生妻子搂着怀里的孩子,已经泣不成声。
沈芪贞回头对裴言道,“裴管家,我们当着大伙的面,说的话,绝对算数,你就按照我的意思办吧!”
“是!”裴言点点头。
“好了,今日大伙都散了吧,等衙门有了结果,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我也相信,衙门不会诬陷我丈夫,会给我们霍家一个公道,也给大家一个公道!”
说完,沈芪贞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长生妻子身上,“嫂子,孩子还小,先带回去吧,别吓着,冻着了,雨需要,就来找我!”
“哇——”怀里的孩子哭了,长生妻子泪流满面。
“裴管家,派人送嫂子和孩子回去,安顿好他们的生活。”
“好!”裴言扶着长生妻子,“嫂子,走吧,我送你回去,那边有马车。”
长生妻子含泪望了一眼沈芪贞,转身一步一挪的离去。
众人也跟着她逐渐散去。
沈芪贞赶忙走到唐芸身边,小声道,“娘,赶紧派人,盯着那几个穿黑长衫的……他们……”
唐芸看着沈芪贞,高兴的点点头,“放心,娘已经派人跟上他们了。”
沈芪贞讶异,随即释然一笑。“娘,适才我擅自做主……”
“没事,你说的都是正理,没啥不妥的。”唐芸笑了,嘴角眉梢都闪着自信的光。
这媳妇果然没选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