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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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午间的太阳格外晒人。

府里的奴仆们都躲在树荫、房檐下乘凉,细密的汗珠爬满额头,知了不停的叫着,像是穿脑的魔音,让人莫名的烦躁。

“今日算你命大,心儿一回来就问你的情况,若不是看在心儿这般紧张你的份上,我定要将你和那车夫一起当场仗杀。”当了多年的当家主母,陆夫人的声音里带着些威仪,只消稍稍提高些音量就能让一众奴仆心头打鼓,“今日我便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不论谁来说情,我都不会再留你了!”

竹月恭敬地跪着,身子前倾,将头颅抵在地上。

此刻她正咧着嘴,极力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陆夫人威仪十足得话语并没有让她产生多少恐惧。

小姐啊,竹月不过是一条贱命,如今何德何能,让您在危机时刻也挂念着?

“多谢夫人开恩,以后奴婢一定会用这条命来护着小姐的。”

“下去吧,换身衣裳再去伺候小姐。”陆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昨日担心着陆锦心的安危整夜没睡,现在一直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疲态尽显。

“是,夫人,奴婢告退。”

竹月低着头脚步匆匆走向锦绣园,脑中尽是陆锦心小时候将她从人贩子手中买下,赐名做了贴身伺候的大丫头的场景。虽说还是个丫头,但是小姐很宠她,府里的下人也大都叫她一声竹月姐姐,她的身份就是比起外边一些小家碧玉也不遑多让。

这样的生活是小姐给她的,因此她拼命对小姐好,小姐的吩咐她都会照做无误,只要是小姐说的,她都听,如今小姐被人掳走全是她没有保护好小姐,可是小姐还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记挂着她的安危......

“快走快走,她过来了。”

“哎别过去。”

沉思间,竹月耳边传来几句窃窃私语,正想过去问问就被几人嫌弃的躲开了。

“竹月姐姐?两天不见,你都消瘦了不少呢。”一名穿着二等丫头衣裳的女子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朝着竹月阴阳怪气地走了过来——是锦绣园的秋水,“小姐这回遭了大难,要好好将养着才行,可不是什么护主不力人能在跟前伺候的。”

她在锦绣园里那么久了,做事细心、人缘也不错,按理说早就应该提拔为一等丫头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锦绣园里的一等丫头永远只有竹月一个,要是没了竹月,以她的能力,肯定可以跟在小姐身边贴身伺候。小姐虽然脾气不好,可她从没见小姐打骂过竹月,同样是下人,凭什么竹月就可以每天趾高气昂的跟在小姐身后,受气的都是她们......

“喂,没听见我说话吗?你以为你还是之前那个可以跟在小姐后边狐假虎威的大丫头了吗?”见竹月没理她,秋水伸出手抓住竹月的衣服发狠的用力往后拉,将她拉了一个踉跄。

“我不能伺候,谁能伺候?你吗?凭你,也想做小姐的贴身丫鬟?不自量力。”等站定,竹月用力甩开被拉住的袖子,说说也就罢了,居然还动起手来了,当了这么多年的贴身婢女,她难道会被个二等丫头给唬住?要是耽误她去伺候小姐,定要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谁不自量力呢?也不看看自己那不干不净的样,跟个车夫呆了一夜居然还有脸说要去伺候小姐,真是不要脸。”心里的想法被大咧咧的说出来,秋水有些气急,眼神飘忽了一瞬,红着脸指着竹月的鼻子破口大骂。

“啪”用力拍开秋水的手,竹月转身就走,在转身的一瞬间,她的眼神暗了下去。

不干不净?她没有,他们只是被关在一起而已,什么都没做。

可是......小姐会嫌弃她吗?若是被小姐赶走,她该怎么办......

“小姐......”

“怎么了?”喝完陆夫人准备的参汤,陆锦心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红儿。

红儿抿了抿唇,转头看向外间。

“竹月?”顺着她的目光,陆锦心看到了低头站在外间不进来的竹月,“行了,既然我的婢女也回来了,你就去娘亲跟前伺候吧,这里交给竹月就行。”

“是,小姐,奴婢告退。”

不愧是娘亲身边的得力丫鬟,这行事作风有板有眼、进退有度,想插科打诨不吃那些大补的玩意也混不过去,偏生人家态度谦卑、言辞恳切,感觉不吃了这桌十全大补菜就是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总之就是她不识好歹就对了。

红儿的离开让陆锦心感动的嘴角都在颤抖,终于不用随时随地端着她大家闺秀的架子了。

“竹月,站那么远干嘛?不认识你家小姐了。”知道这丫头是在自责,陆锦心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没主动提昨天的事,神色如常。

“小姐,您没事就好,都怪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您惩罚奴婢吧。”竹月出乎意料地没有回答陆锦心的问话,只在原地跪下将头低垂,想掩盖自己不受控制发红的双眼,可浓重的鼻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她。

“唉”,低低叹息一声,起身走过去想把竹月扶起来,“好端端的我惩罚你做什么?我不过是在二爷府上歇息了一晚,怎的你就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还哭上了!”

意外的,陆锦心的手还没落到竹月身上,就被竹月侧身躲了一下。

这丫头怎么回事,她是洪水猛兽吗?这么避讳着她。

陆锦心皱了皱眉头,手就那么悬在半空,凝视低着头的竹月。

“出什么事?”默了默,她将手收了回来。

“没有......奴婢没出什么事,奴婢就是担心小姐。”

“起来吧。”见竹月支支吾吾回避着什么,陆锦心没有再继续追问,“昨天买的料子全都没了,待会跟我出去再买些回来,额我想想......还要找个手艺好的绣娘回来。”

“可是小姐,外边还不安全就别出去了,您要什么差奴婢去买就是。”竹月猛的抬头,忧虑全摆在脸上,她害怕陆锦心再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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