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外的炮响一直都没消停过,全城都处在颤栗之中。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偌大的城池仿佛变成了死城唯有军队时不时急匆匆地成群在调动。
城头上乌烟瘴气,烟雾弥漫,墙垛坍塌了不少一片狼藉。空中,一只鸽子惊慌地向城中俯冲下去。
咕咕咕一个披发的契丹人把手伸进鸽子笼里,将刚飞进来的灰色鸽子抓出来,见腿上系着东西,急忙小心地解了下来,回头道,喂吃食,我要去禀报消息。
萧思温正站在一座亭台上,观望着远处的半空滚落到城墙上的石块。左右站着萧阿不底范忠义等文武,下面一群步骑护卫着亭台。
一个布衣契丹人骑马过来,在下面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便有武将带他走上狭窄的木楼梯上台子。
萧思温接过东西一看,说道:周军两营骑兵都南下了,幽州外围的步兵也大量撤离南下。
看来耶律休哥在南边搞出了动静,咱们的威胁也一下子小了不少。范忠义道。
萧思温点头不语。
信鸽传递消息的原理是它们会飞回家,萧思温早有准备,为了被围城时传递消息,主要在两处喂养信鸽,幽州城和檀州。幽州城的重要自不必说,檀州也是要害之地,因为控扼北口。
而今幽州城被围,外面的辽军斥候还是可以通过信鸽传递消息回来。萧思温也可以把消息传到檀州但不能把消息从空中直接传给耶律休哥。毕竟信鸽不是飞机。
萧思温沉吟片刻道:用檀州的鸽子送信过去,写报知休哥,周师主力南进。
遵命。刚上楼的人鞠躬道。
范忠义道:周军从幽州调走了大量步骑,东边围城的地方开着大豁口,咱们的马兵可从幽州出去策应耶律休哥。
阿不底冷冷道:幽州兵本就不多,耶律休哥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自称大辽第一虎将,他多厉害还用咱们策应
要以大局为重。萧思温看了阿不底一眼。
周军两大骑兵营调走后,幽州军从东面出城确实威胁不大了;但是耶律休哥今天凌晨突然出动,时间太急迫,萧思温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辽军和周军的具体状况。贸然出城,也不知如何去策应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年轻出名,为人狂妄,但用兵确有真本事。本王还是很相信他,周军不容易对付得了。萧思温呼出一口气,不过既然有机会,可下令骑兵从东门出,袭扰周军围城人马。
阿不底赞成道:咱们最要紧的还是守住幽州城。
萧思温不置可否。
郭绍听说耶律休哥南下后,昨日回到了宣仁城,已经不在幽州。
此地位于漕渠北面幽州南面,正是中间。但此时却十分安静,幽州的炮声听不到,漕渠附近的马蹄声厮杀声也听不见。
宁静之中,郭绍看着半空,却能想象到四面都在厮杀流血。
签押房里,一排二十几副图纸有一些地图很详细,上面的一个小山坡一片树林一个村庄都有标注。另外还有两套情报体系的上下结构图,军令传递的组织图。
房间不大,或站或坐了数十人。有的人在沙沙地书写着,有的人沉默地面向郭绍那边。
外面的院子里,两三百人传令兵和前营军府的官吏列队站在那里,皇帝就在里面,他们都很安静;大伙儿时刻准备着,一旦有军令,那间小小签押房里的命令就能以最严密的方式,最快的速度传递到前方能具体到一个百人都
沉寂之中,气氛却莫名十分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官员弯着腰走进签押房,向上位鞠躬后,先走到魏仁浦旁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魏仁浦当即起身拜道:陛下,耶律休哥全部人马仍在漕渠北段
甚好。郭绍沉声道。
魏仁浦道:耶律休哥一定认为大周骑兵在妫州那边南部两处都是骑马步兵,这下他真到头还蒙在鼓里,作了猴儿。只要瞒过他一天时间,便够他喝上一壶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有点热络起来,众人纷纷道:陛下料敌如神,恭贺陛下
郭绍却不动声色道:现在弹冠相庆还早了点。耶律休哥有三万骑兵,辽军骑兵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李处耘部五万余骑兵与他摆开决战,也不是十成把握能大获全胜先等等罢。
他明亮的目光透着紧张关注,但脸上无喜无怒,只在原地慢慢踱着步子,若有所思。
事到如今,郭绍什么也不用干了,只用等待。不过这种等待确实难熬了点。
他想回去静一静,但又舍不得离开,因为想最快地在前院听到结果。
良久后,郭绍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自我排解道:最坏的结果莫过于放过了耶律休哥而已
本来今天的大战就不在方略之内,只是耶律休哥打得十分张狂奔放兵行险招,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战机
原来的方略是,辽军主力没南下,就一直攻幽州施加压力;等辽军主力第二次南下,退至两道防线继续耗。
耗到辽军耗不起为止
耶律休哥那点人想切断周军的粮道补给线是不可能的,最多造成一些损失。郭绍这回下了血本,前线各城都囤积了大量粮草,就算后方两三个月不运粮,光靠宣仁城到幽州的短距离补给线就能保障前线攻城
耶律休哥唯一能实质缓解萧思温压力的做法是,袭扰攻城大军。可那也太不容易,周军骑兵足够保护周围;就算偶尔被耶律休哥偷袭得逞,也无法对大军造成实质打击。
郭绍心道:此战,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罢了
郭绍忽然露出了笑容,回顾左右道:现在咱们干的事,将来能传千年朕能与诸位一起办完这件大事,毕生难忘。
众人纷纷道:臣等深知重大能在陛下麾下,同仇敌忾为国雪耻,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