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礼?
是了, 昨天晚上荀邺说了,他还要给荀勉再送一道礼来着。说是礼,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可说不准,景王妃卷起摊在边儿上的圣旨,扯着嘴角,不过……反正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云太妃哪里会想不到这点, 但想着那父子早已惹了宫里的嫌, 她硬是咬牙撑着没倒下去, 死透了的景王都顾不得管,就跟景王妃一道出去把那上头特意送来的礼请了进去。
王公公没走景王府正门儿,说到底这事儿事关皇家颜面, 大大咧咧地对皇室影响也不大好。
他走在前头, 昨晚一起的那几个小太监跟在后头,手抬着两个大木箱子, 漆红的,上头还特意绑了朵大红色的花球儿, 看起来颇为喜庆, 刺得刚死了儿子的云太妃眼珠子都疼得厉害。
一行人往景世子的院子去, 丫鬟小厮们多躲在一边瞧稀奇。
景世子住在王府里的逸安院, 紧挨着书房,两间院墙开了一道门, 是连通的。
看见人影慌忙从院里出来,迎上来的丫头名唤画书,琴书因为荀勉书房那副李美人的画像, 遭了云太妃的怒火,罚去浣衣了,画书接了她的事儿。
“世子在屋里吧?”问话的是景王妃。
画书偷瞄了瞄格外扎眼的两个大箱子,答道:“回王妃的话,世子在书房里。”
景王妃点点头,冷声道:“去叫他过来。”
画书飞快地跑了过去,这边抬着箱子进了堂屋。
书房里散了一地的纸,漫逸着酒味儿,画书掩了掩嘴,心道这书房真是愈发像王爷那院子了,熏人得紧。
“世子,王公公来了,太妃王妃也在,请您过去呢。”
荀勉坐在窗前小榻上,仰靠着身子,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冲击有点儿大,从没受过挫折的景世子一时也有些茫然无措。
他半天不应声儿,画书又走近了些,拔高声音,“世子,太妃她们都还等着呢。”
荀勉看了她一眼,声音嘶哑,“是有什么事?”
画书答道:“奴婢也不清楚,王公公从宫里抬了两个大红箱子过来。”
宫里?王贤海?
荀勉眉头一皱,手撑小几从榻上下来,坐得久了,腿麻脚软的,膝盖一弯,好在画书手快搀着,才没磕下去。
踏出房门,清早的凉风迎面一吹,脑子瞬间清醒不少,拨开身边的画书,端正了身,穿过连通的院墙。
屋里很安静,云太妃与景王妃没心情说话唠嗑,王公公也懒得出声儿,荀勉的身影一出现,他就拱了拱手,虚虚做了个礼,笑道:“世子爷早啊,您连着几日告假,也不知最近身体如何呢,陛下甚是忧心,这不特意叫奴才送了好礼来,也好叫您高兴高兴。
手里拂尘一甩,从大箱子上一晃而过,努了努嘴,“就等着您过来揭花开箱呢。”
王公公暗戳戳地捏紧了自己的手,这他还是人生里头一回主持婚事呢,尽管一切从简,但想想难免还是有点儿小激动的。
“世子,快请吧,奴才一会儿还得回宫复命呢。”
揭花……开箱?
荀勉蹙紧了眉,不解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王公公回道:“说出来就没得惊喜了。”
荀勉犹豫着,景王妃冷冷地瞧着,她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瞧那位昨天晚上对宫里李美人的态度,再瞧这大喜的红花儿,这里头装的怕是……
揭下大红绸花,捏着铜扣拉开木箱子,荀勉目光沉沉,骤然就对上了一双含泪通红的眼眸。
里头的人被捆缚了手脚无法动弹,嘴里也被塞了东西,出不得声儿。
荀勉当场僵住,不敢置信道:“月儿?”
怎么会、会是她?
昨天晚上被灌了药,李南月差点儿就以为自己真的完了,没想到那酒壶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仅仅只是致人昏迷而已。
从景王府门口被抬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听着外头的说话声,立马就反应过来,元熙帝不知道是真慷慨还是假仁义,把她送荀勉这儿来了!
怎么跟说好的套路不一样?!
这元熙帝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她好歹也是他宫里嫔妃,给他带了绿帽子,毛事没有,就这么成全她和荀勉了?
这、这是活的圣父?还是就拿他们当个闹戏的玩意儿?
李南月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但现在情况容不得她纠结,既然被这样送进了景王府,估计以后就得待在这儿了。
李南月不知道她姑姑李太后和景王的那些过往,但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就她后宫美人婶娘辈的身份,和荀勉这个侄子辈搞上,云太妃和景王妃怎么都不会乐意给她好脸色的。
以后府里的好日子,自然要全靠在荀勉身上。
思绪暂歇,荀勉还一脸惊愕,李南月轻颤着眼,转了几圈的泪瞬间滑落,呜呜了两声。
因被绑着缩成一团,更显娇弱可怜。
荀勉登时反应过来想上前去扶她起来,余光触及王公公笑盈盈的大圆脸,悚然一惊,把伸出去的手立马收了回来。
王公公仍带着笑,“不碍事不碍事,奴才回宫复命去了,世子和李侍妾好好叙旧吧,祝您二位白头偕老呢。”
言罢,也不管旁的,挥挥手,带着小太监们就这么走了。
这几人一走,荀勉飞快走到箱子边,半蹲下身就把李南月嘴里塞的布团扯掉,又忙忙解了捆脚缚腿的绳子,将人给拉正了。
李南月见他这般态度,心里一松,泪珠子却是越来越多,扑进他怀里,咬着唇哭声又低又弱的,含着满满的委屈,荀勉心口一窒。
他这几日因惊觉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这样无情而深受打击,对李太后亦是深痛恶绝,但说到底他和那位早逝的妹妹没有感情,最多也只是怜惜,全然是无法与景王妃感同身受的。
对于李南月,他们梦中相遇,全然是命运无意的安排,谁也没想到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长辈之间的牵扯。
哪里又能怪到她身上?
怀中人一直低泣着,没有停下,整个人都微微发颤,显然是被吓到了,他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景王刚死,云太妃就靠憋着的那口气,一句话没说硬是撑到现在没倒,看到堂中两人这般,那口气瞬间泄了个干净,面部抽搐了两下,一口血喷了老远,险些被活活气死。
孙嬷嬷尖叫一声,下人手忙脚乱。
李南月和荀勉也是一惊,双双站起来,一时反应不得。
云太妃被掺进里间床榻,景王妃走到两人面前,斜着眼瞥向只穿着白色亵衣,腿长腰细一身轻薄的李南月,抬手就是一巴掌。
荀勉:“母妃!”
他刚叫出口,景王妃一个反手,往他脸上也一巴掌扇了过去,又快又狠,又响又亮,使了十分的力道,叫她自己的手都发了麻。
李南月和荀勉一人一个巴掌印,清晰得很。
景王妃看着他们,声冷语利,“不要脸的东西,不知羞的贱人,天造地设的一对混账。”
景王妃甩袖离开,再懒得多看一眼。
李南月面上伤心垂泪,内里实则气得直跳脚,荀勉捂着脸,垂头不语,满嘴苦涩。
…………
竹雨轩传出李美人病逝的消息,明苒一转手里的伞,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昨晚荀邺说的“礼”上。
这送给景世子的礼,莫不就是李美人吧?
明苒:“……”
这可真是……她男朋友的心思手段可真有意思。
“错了!错了!”阮淑妃一扇子拍她胳膊上,拉回了她的思绪,“再把伞往上抬抬。”
阮淑妃这舞挺简单,但碍于她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动作僵硬,连着几天进展甚缓。
被阮淑妃中气十足地这么一吼,再没心思想旁的了。
又一个上午很快过去,明苒从阮淑妃宫里出去的时候,捏着绢扇的手都有些发抖。
回到扶云殿,西紫给她捏了捏,这才稍好些,趁着午膳还没来,倒在榻上眯了会儿。等醒来时,微微睁开眼,就见有人也在榻上,一身月白色的素软缎大氅,手里执着书,广袖半垂着。
明苒翻了翻身,伸了伸脑袋,头枕在他腿上,轻攥着他的袖子,看着他执书的手。
荀邺移开挡住视线的书,和她雾蒙蒙的桃花眼对个正着。
“醒了?”
明苒轻轻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荀邺笑道:“醒得正巧,西紫刚刚摆好碗筷。”
明苒坐直了身体,冲他弯了弯眼,“饿醒的。”
又坐着晕了会儿神,准备下榻用饭的时候忽然想起些事儿,凑近他耳边低声问道:“陛下你把李美人送到景王府了?”
荀邺回道:“两情相悦最是难得,君子有成人之美。”
明苒哪里信这话,看了他半晌,没有出声儿。
荀邺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着。
李南月和荀勉明明先前只在落水那日见过一面,再次相见就是竹雨轩幽会,感情来得莫名其妙,怪异得很。
荀勉这个侄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本事他清楚得很,这里面明显李氏的问题居多。
李南月心思不正,人也邪性,留在宫里迟早有一日会生出事来,早早地送出去,叫他们这两有情人做对再好不过了,也省得在宫里留个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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