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皇帝离开京师后,京师倒是颇为平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今年虽然战乱频繁,甚至被女真兵临城下,但并不妨碍京师百姓的安居乐业,毕竟女真什么的又没攻城,传的在凶,这些人也没见识过,等时间过去了,自然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反而因为陕西灾民从这里路过,将整个城池给修缮了一番,下水道、街道之类的东西都是崭新的,生活质量反而更高了。
要说,今年京师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也不知道怎的,那些从外面进城的土老帽,当真是有钱,银元什么的,随随便便都能拿出好几个来。
看他们的身形打扮,那都是种田的,却这么有钱,让很多四九城内的居民百思不得其解。也有好奇的妇女拉扯的问了下,有说是做衣服赚的,有说是修水利做长工赚的,还有说家里有人当兵儿子给的。
种种说法,让那些打探的人目瞪口呆,说法太多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相信谁,话说,这年头钱有这么好赚吗?我在城内一年到头怎么也攒不下几个银元呢?
尽管四九城的人心目嫉妒很这些进城见世面的人,但该笑脸相迎的时候笑脸相迎,毕竟人家有钱,而且因为多了这么多人消费的原因,各个商铺都收获颇丰,因此对着这些人,四九城的爷们是又爱又恨。
时间到了十一月,大雪纷飞,京师一片银装素裹,到了这个时候,界面上做生意的少了,行人也少了,大家都窝在家中过冬,不出来。
当然,更多是因为这个时代冬天很少有工作的机会,百姓没办法,只能窝在家中,哪里也不去。
不过,民间平静,朝堂却热闹非凡。
自皇帝离开后,内阁当家作主,虽有司礼监插手其中,然而博弈了一番后,司礼监竟然不是内阁之对手,以徐光启为首的内阁,各种政策方案屡屡通过,王体乾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这番情景人,让等着看好戏的人大跌眼镜,就连徐光启也是衣服难以置信的样子。
不够想想,有如此情景,也毫不意外。
太监只是一株滕蔓,是需要依靠大叔才能攀援的更高。王体乾作为司礼监掌印,在以前,是能管着东厂,而东厂辖制锦衣卫,如今两大特务机构为他所有,才能凭借着代皇帝披红的权利而插手朝政。
如今,御马监改制,将作监独立,农作监,商作监等等,都将太监的力量给分走了大半,锦衣卫和东厂更是从内廷系统中割裂出去,独立运作,只受皇帝管辖,这种情况下,司礼监还有什么力量?
没了东厂的司礼监,就跟没了牙的老虎一样,毫无威胁,而另一点,皇帝的信任,也是消失的一干二净,皇帝都不在宫中,何谈信任。
没有皇帝的支持,内廷的太监,如何绕过内阁,插手各部衙门的事务?
在崇祯朝的历史上,后期,方正化在崇祯的支持下,成为户工总理,自己在京师中另立了一个衙门,户工总理。
全权管辖户部和工部两个衙门,内阁都无法插手。凭借的是什么?凭借的就是皇帝的信任,至于户工两部敢有不从的,东厂会教他做人。
而现在,司礼监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这种极度恶劣的情况下,王体乾想要在内阁议政中,和文臣掰手腕子,简直是太高看自己了。内阁其他人都没出手,光是钱龙锡一人,就将王体乾耍的团团转。
内阁上一道折子,好,你不批,在上一道,好,你还是不批,搁着。第二天,都察院的弹劾奏折就来了,科道的质问折子就来了,内阁再次请示,批不批?
这件事是皇帝交代办,要这么办,这件事关系到千家万户,关系到御马监麾下士兵补给,你到底同不同意?
三天两头下来,王体乾几乎都快疯了。
当太监见不到皇帝,自己对朝政的理解又没有文臣精通时,面对内阁的奏折攻势,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他此时才发现,当文臣冠以皇帝交办的,国之大事,必须尽快决议等等名头时,简直是可怕,那种拖延一点时间,就有极大后果和严重影响的压力,几乎让人崩溃。
皇帝或许可以不在以,可以承受,因为在大家的观念中,这本就是他老朱家的江山,怎么败家都可以。
但太监却不同,一群家奴,敢败了主人家吗?
一连串的交锋下来,王体乾一败涂地,内阁轻而易举的取得了主导权。这种结果,和王体乾所设想的完全两样。
“呵呵,我真傻,真的,真的太傻了,有好日子不过了,为什么非要去争权夺利呢,活着不好吗?”王体乾两眼无神的游荡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这么胡乱走着。
下意识的,他来到了煤山东麓,一颗歪脖子树前面。
抬头看向歪脖子树,王体乾一脸的痛苦和后悔,痛苦自己的失败,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为什么要沉不住,要跳出来,去和内阁争夺呢。
若是在等等,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若是自己能够压制内阁,和徐光启等人分庭抗礼,皇帝说不定会高看自己一眼,不会计较自己的小动作,但自己失败了。
失败者,是没有人权的,过往的任何小动作和黑点都会无限制的放大,别看自己现在还是威风禀禀的大内总管,但只要皇帝一回来,自己就死定了。
“死吧,死了也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王体乾惨笑一声,自己算计了一辈子,原以为抓住了新皇登基的时机,将魏忠贤给踩下去,但终究也笑不了多久,算算时间,自己也不过是他晚死一年而已。
他脱下自己的腰带,撑着身体,爬到了歪脖子树上,将腰带拴好,打了个死结,等下只要脑袋套进去,往下一跳,人就会吊死在这里。
捧着绳套,王体乾颇为留恋的看了眼煤山脚下的一处飞檐陡壁,那是养济院所在地,原以为自己能在里面度过余生呢,结果还是走上了前辈们的道路。
“我不想死啊!”最后留下一声叹息,王体乾将绳套往脖子上一挂,纵身一跃。
嘎吱!
歪脖子树的枝丫一碗,终究是没有断裂,上面,一根腰带挂着一个人,随着寒风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