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曲阜。
孔胤植恹恹的从马车上下来,正旦的朝会后,他当即就病倒了,卧床不起,叫郎中来看下,说没病,而是心病,开了些安神的药后,郎中就走了。
随同而来的孔家人顿时慌乱一片,孔胤植一病倒,连个掌总人都没有,他们商议下,决定还是将孔胤植送回去就好。
还别说,这个方法果真有用,进入山东地界后,孔胤植的精神就慢慢好起来,甚至还能下地走路,心病总算是快好了。
下了马车,看着正门牌匾上的孔府二字,他有些感慨,以后就呆在山东,不去京师了。至于曲阜县令和衍圣公的爵位,虽然很重要,但并不是孔家立足的根本,过段时间,自然会拿回来的。
“走吧,进去吧。”孔胤植对迎接自己的人说道。
一群人正要进去,却不妨听到了连卖报童的吆喝声,然而这清脆的声音,却让孔胤植脸色突地一变,难看起来。
“卖报卖报,特大新闻,皇帝陛下在正旦大朝会上怒斥衍圣公!夺其官职,罢其爵位!”
“卖报卖报,皇帝陛下宁肯亡了江山,也不要这样的官员!”
“卖报卖报,圣皇仁慈,欲寻为其分忧养民的好官!!!”
一句一句的噱头叫卖声,宛如尖刀般刺入孔胤植的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那日朝会噩梦般的情形,再度浮现在眼前。
“来人,去买份报纸回来。”孔胤植颤巍巍的道,听着那些小报童的说辞,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报纸买了过来,孔胤植摊开一看,当即眼前一黑,整个人几乎晕倒过去,报纸上面,当日的情形展现的一清二楚,巨细无遗的将他的卑微渺小和皇帝的高大伟岸给衬托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在报纸的另一版中,还有着评论的文章,讨论什么才是一个好官员,里面的观点暂且不过,但文章中屡屡拿他来作伐,将他当做反面教材来进行树立。
“完了,全完了。”孔胤植脸色惨白的呐喊道。
《帝国日报》是份影响范围有多大的报纸,只要是出过省的人就知道,每个省乃至下面的州府,都被日报给覆盖住,又是垄断的独门生意,波及的范围非常广。
孔家连续几次的黑材料,全都被抖露在上面,如今已经呈现在全大明人的面前,尤其是很多对孔家有憧憬的年轻人,此刻顿时三观破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咕咚!
估计是承受不住这个压力,孔胤植直接翻了个白眼,晕倒在地,昏迷前,他还在想,这次丢人丢到全国去了,整个大明都在讨论他在朝会上狼狈不堪,自私自利的行为。
面对这种情势,孔府没有做任何动作,包括曾经最喜欢做的压榨平民,这几日全部都停掉,就算曲阜有百姓在讨论这些,也毫无动作。
他们只想安静的,让这种批判风潮逐渐消失。
然而,孔家人的想法实在是太单纯了,事情完全没有朝着他们预料的地方发展,而是越加的对他们不利起来。
第二期报纸,在五天之后发行,上面除了各种新闻外,就是大量的孔府黑料。什么欺压百姓,放高利贷,草菅人命等等,全部都有。
对于锦衣卫来说,想要搜集点孔府的黑料,自然是非常容易,各式各样的都有。如果说这还不算什么,但当孔府拥有的田地刊登上去的时候,整个大明都沸腾了。
山东几乎有三成的土地都被孔家给占据了,而这三成土地,都是不用缴纳税收的。
“孔家要这么多土地干什么?”
“他们不是圣人之后么,怎么也霸占这么多土地?”
“看看他们干的事情,这些土地都是孔家用不正当手段谋夺而来的。”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民间发生,尤其是曲阜,很多孔家的佃农看着孔家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里的人几乎世代都是孔家的佃农,但也有些自耕农,只是自耕农越来越少了,到后来几乎没了。
而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孔府刷了不少手段,才将他们手中的田地给弄过来的,而当这些爆料在报纸上时,曲阜的人几乎都沸腾了。
孔府行事很谨慎,干坏事都是分散开来,而且很小心,从没有让人抓住过把柄,因此曲阜的人民根本不觉得什么,直到此刻,通过报纸上的案例,所有人都触目惊心的发现,孔府,究竟干了多少坏事。
尤其是,很多当事人还在世,他们看着报纸上披露案件,顿时痛恨不已,当宣传的越来越多时,这些人聚集起来,围着孔府,大喊着大叫着。
“还我田地,还我清白!”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娘亲,娘亲,你看到了吗,老天有眼,您的大仇终于要报了。”
不过是三四期的报纸舆论导向,这些被欺压惯了的农民顿时群情激奋起来,纷纷要求彻查
“好可怕的报纸!”张溥看着孔府门前围拢的百姓,这些百姓们群情激奋,脸色通红,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这样的眼神张溥看多了,也就不以为意,几个屁民的愤怒,能济的了什么事。然而,他却从没发现,这些屁民聚集起来后,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威力。
更能让张溥害怕的是,引导操纵这些的竟然是一份报纸,区区报纸,便能撩拨的孔府所有家丁、佃农,义愤填膺,奋不顾身的找过来,要求补偿和公道。
就在张溥反思皇帝在其中使用的手段时,一个饱经磨砺的声音忽然想起。
“尔等光天化日下天聚众再次,还不快快散去,莫非想要造反吗?”
“大人,我等是为伸冤而来,孔府贵为圣人后裔,却巧取豪夺,伤人性命,我等不欲被害,只能如此。”
“尔等何不去寻官府衙门主持公道!”
“如今曲阜并无县令,无人主持!”
“今日之后便有了。”
“敢问大人是......”
“本官曲阜县令,孙传庭!”一个挺拔如松的中年男子,牵着自己毛驴,进入了曲阜县衙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