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道玄...有些熟悉。”

秦问皱着眉头，仔细的思索，他的印象里，似乎有关于这个名字的印象，但却仿佛雾里看花，朦朦胧胧，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摸不透。

“嗯...”

尹天正看着秦问思索的表情，神色微变。

“这孩子，未和道玄交流过？怎会如此...此等大事，他竟然不将细节尽数告知？是想将一切都堵在这孩子身上么...”

尹天正看着秦问的脸，这幅面容，和自己记忆中的秦道玄一般无二，只是少了几分傲气, 少了那股缥缈的道韵，取而代之的, 是稚嫩，以及满满的迷茫。

猛然间，他想起了多年之前，自己曾坐拥圣堂，可自己却并不喜欢那种太过奢华的地方。

因此，他隐藏起身份，收敛圣灵气，重回了儿时的面孔，化为一介凡民，在【暮阳城】的角落，那个曾经土屋所在的位置，重新将其按照记忆中的模样重建。

每一个细节都完全一样，甚至院子里的歪脖树都是如此。

他在家中养了黄狗，养了家畜，每餐都有粥喝，甚至有肉吃，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 甚至收成不好还要扒树皮吃，这可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但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的日子虽苦，但却有家，有人，有温馨。

如今日子虽富，却仅剩天正一人，无人分享。

以他的地位和实力，想要和其成家的女子不说千万也有百万，其中不乏倾国倾城或是才色双绝之女，甚至有的愿意当妾服侍左右，但...

天正似乎在常年的征战和杀伐之中，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他虽然和不少女子有过天伦之乐，却始终无法对谁表露真心。

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除了这间茅草屋之外，到处都是战场，没有所谓的港湾。

一日，他坐在院子里的歪脖树上，看着黄狗追逐老母鸡玩耍，他则是拿着一根小木棍百无聊赖的挑逗着。

突然，院子的门被人敲响，茅草屋的位置十分偏僻，十分不起眼，按理说不会有人来拜访才对。

但还不等天正开门，来者便主动进屋了。

这，便是天正和秦道玄的第一次会面，那时的秦道玄，才刚刚迈入仙途，顶多算是修者，连仙人都不算。

天正对这个没礼貌的小鬼并没什么好印象，但看到他满身是血，步履蹒跚，同时怀中又护着一个满身是伤，衣服破烂的小乞丐。

他从秦道玄的身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影子，某个伟岸的影子，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

于是便让他们暂时留下养伤，当时的秦道玄，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面前的孩童，竟然是拿传说中的圣灵。

养伤的过程中，秦道玄对天正这个草屋的主人十分感激，没有身为修者的高高在上，反而时常帮助打扫，出门捕猎。

这不由得让天正对其好感大增，要知道，在修者的世界，凡人和蝼蚁近乎没有区别，有许多修者，也的确不把凡人的命当做生命去看待。

平静的日子很快过去，天正也了解到了，原来，秦道玄是在路上看到修者欺压凡人，原因似乎是因为单纯的娱乐。

小乞丐的一家都命丧当场，自己看不下去，这才拼死相救。

小乞丐名为沐息川，从此，他的命运，便彻底和秦道玄纠缠在了一起。

“诶，小哥，你说你是修者，那我想问一下，你们追求的是什么啊？”

有一天，尹天正闲来无事，便仗着自己【孩童】的身份，向秦道玄提出了这个问题。

秦道玄若有所思，随后笑着回答。

“真要说的话，也就是强大的力量，和更加悠长的性命了吧。”

秦道玄拍了拍尹天正的头顶，像个大哥哥一样回答。

“诶，为什么要追求那些啊？人平平淡淡的不就好了吗？要那么强大的力量做什么？而且活的太久...没人能陪伴你，会不会很寂寞啊？”

尹天正继续询问，而秦道玄却是愣住了，目光变得严肃，他沉默了一会，随后蹲下身，双手按住了尹天正的肩膀，直直的注视着他的眼睛。

“因为我们生来就是自由的，这世道腐朽，但不代表我们要跟着一起腐烂，我们要超脱，要改变世道，所以需要力量，就像刀圣尹天正前辈那样...”

“至于寿命，呵呵，每个人或许都有不同的目的吧，有人是为了享受，有人是为了陪伴，也有人是单纯的不想死...”

“但我么，哈哈，腐烂的是世道，和世界无关，山河星空太美了，我想多看看，嗯...就这么简单。”

秦道玄的话语很真挚，很单纯，但他却说得很认真。

就连尹天正都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要是有朝一日，你看破了山河万朵，见证了群星坠落，到了那时，即使消亡，你也不会后悔，无所畏惧了么？”

这个问题，秦道玄倒是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了上来，似乎早就思考过。

“哈哈！当然！”

“人，有着追求目标的本能，在得知结果的前提下，人会本能的寻找最快最短的捷径，从而更快的达成目的。”

“但太过重视终点，就会忘记欣赏沿途的风景。”

“太过执着于目的，就会错过万千磨炼。就像是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方法不止一个，只要杀了当今的第一，你便能取代他，无论下毒也好，暗杀也罢，结局都是一样的。”

“但过程的不同，却会决定你是否能够担得起天下第一这个名号，送你走上这个位置的，究竟是一瓶随处可见的毒药？还是满身的伤疤，手上的老茧？”

“与其看你完成了什么事情，不如看你在完成这件事的途中见证了怎样的风景，成为了怎样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年的人，当年的话，即使自己早已消亡，但尹天正却依旧记得。

他看着秦问，突然就理解了秦道玄的决定。

秦道玄需要的，不是秦问去帮他达成结果。

而是在达成那个结果的路上，让秦问成长为他所需要的那个人。

“是么...这才是你想要的？呵呵...”

尹天正笑了笑，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会配合秦道玄。

与其直接告诉秦问全部的事情，告诉他终点在何方，不如为其指路，剩下的，由他自己来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