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混沌之中，秦问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质量，淹没在一片未知的泥沼，沉闷，压抑，喘不过气。空灵悠远的声音响起，仿佛黑暗中的一点烛光，给了他醒来的动力。

“呃...”

秦问恢复了感知力，但这里却不是现实，而是那个自己曾光顾多次的梦境。

四周的混沌逐渐褪去，还是那个地下室，只是这次不再昏暗，而是如现实中一样种满了雪柔花，到处都是柔和的蓝色。苏雪柔白衣胜雪，就静静的坐在铁床上，双脚仿佛秋千来回晃动着。

秦问晃了晃头，驱散最后的混沌。他看着美丽的苏雪柔，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不用，以后还请多关照了。”

秦问想起还摆在事务所的那盆雪柔花，想必这次噩梦任务是真正的完成了，苏雪柔的灵魂也会寄宿在雪柔花中吧，那他们还是会经常见面的。

苏雪柔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一笑，她的脸很苍白，充满了死气，但眼神却是很鲜活，仿佛充满希望，因为生的世界里还有她思念的人。

对生者来说，死是永别，是再也不见。但对逝者来说，死只是一种状态，和生一般无二，正如黑夜和白昼一样漫长。若生的世界没有遗憾，死者便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但如果世界上仍有眷恋，对逝者来说，那就是所谓的执念。

“轰轰轰...”

秦问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苏雪柔，但这时整个梦境突然震动了起来，秦问的意识仿佛被卷入涡流，吸往某个未知的地方。

“这么快！等一下我还有事情没弄清楚！”

秦问不爽的嚷嚷了几声，但无济于事，苏雪柔依旧在笑着，但却张了张嘴，秦问此时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只能看到她嘴唇一张一合，最终仅看懂了两个字。

“告别。”

身体不停的震动，还有人在不停的按压自己的胸膛，秦问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周围的光线很朦胧，也很温柔。

“脉搏变低了！准备心脏起搏器！”

“三！二！一！”

“嗡！”

秦问感觉到身体剧烈的震颤了一下，然后大脑转瞬的清明，他迷茫的看向四周，发现自己在救护车里，感知到的震动原来是路面不平的原因。

“得救了...”

秦问看到了正在抢救自己的医护人员，也看到了窗外闪烁的警笛光，以及在旁边一脸担心的小蒋和山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脉搏恢复，没事了，嗯？这就醒了？”

拿起搏器的医护人员看秦问恢复心跳，松了口气，但低头看到秦问正睁眼看着自己的时候，一脸的懵逼。失血这么多，按理说昏个几天都是轻的，怎么这就醒了，甚至看上去精神还可以？

“呃...拿掉...呃..”

秦问还是有点虚弱，张了张嘴，嗓子发出微弱的声音。小蒋和山新看秦问说话了，立马围了过来。

“哥？怎么了？想要什么？”

“老师，你没事吧！”

小蒋一脸热切，山新则是快哭出来了，他长这么大还没上过救护车呢。

“我说...帮我把丝袜拿掉...勒得慌...”

由于秦问刚刚被抬上救护车，脑袋上的丝袜还包着没来得及摘呢，此时有点喘不过气，旁边的医护人员憋着笑，将丝袜拽了下来，秦问瞬间感觉自在了很多，但下一秒就又被强制带上了呼吸机。

“老师，那个女鬼姐姐突然消失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山新小声的在秦问耳边说道，一脸的抱歉，秦问了然，苏雪柔恐怕是被雪柔花吸收了。

“没事，不怪你，她也是个可怜人，老师为了还她公道了却她的执念，这才束手束脚，没想到被那凶手给暗算了。”

秦问为了维持自己高人的形象，赶紧给自己圆场，不然这幅凄惨的模样实在无法解释。

但其实他不知道，小蒋早就在山新面前把他夸上了天，此时在山新看来，秦问不仅是高人，更是个用自身安危换取他人公道的英雄！

秦问还是太过虚弱，说完这些，再次昏了过去。

救护车快速的奔驰着，虽然秦问已经脱离危险，但他还是急需大量输血。另一边，苏雪晴被逮捕，一堆执法人员押着她上了警车，所有的尸体也被收起，这桩案件至此算是正式告破。

苏雪晴将要面临审判，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任谁都不会原谅。而刘宇被证实无罪，很快就可以离开，只是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仿佛备受打击，精神更加委靡。经常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就是杀害自己爱人的血仇。

而秦问，就像个奇迹，在大量失血到随时进棺材都不奇怪的程度时，他竟然隔天就出院了！把在医院陪了他一晚上的蒋文铭吓得不轻，昨天晚上还要死要活，第二天中午就满面春光活蹦乱跳了。

“哥..你这练得什么神功啊...”

“呃...不知道。”

秦问看了眼自己肩头已经完全长好的刀疤，也一脸迷惑，不过他不在乎，恢复得快又没要坏处。不过他心中有所猜测，自己身上的异常，很有可能和灵感以及自己身上的那个虚弱的灵体有关系，因为他此时再去感应那灵体，发现对方更虚弱了，之前如果是烛火，现在已经变成快要熄灭的火柴。

当然了，这是秦问自己的秘密，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

小蒋和秦问一起来到执法局录口供，两人属于被害人，而且存在见义勇为并且协助破案的情节，因此并未受到为难，仅仅是阐述了一下大致情况就让他们离开了。当然，秦问最在意的奖金也到手了，由于他不要锦旗，原本5000的奖金给他提到了5500，秦问拿着钱开心的像个弱智。

之后秦问却并没有直接回事务所，而是站在了执法局门口，将事务所的钥匙扔给了蒋文铭，经过这次生死，秦问对蒋文铭的人品完全信得过了。

“小蒋，你要是不忙，去我的事务所，我的桌上有一盆奇怪的花，帮我拿过来，我要在这里等刘宇，我有话和他说。”

秦问没有忘记自己昏迷时苏雪柔对自己说的那声谢谢，以及最后她要表达的话。“告别”，秦问觉得很大可能是苏雪柔想要秦问替她对刘宇做最后的告别，但秦问觉得，有些话，当面说远比传话要来的珍贵。

“好嘞哥，你在这里等着啊，我去去就来。”

小蒋恢复了他憨厚的笑容，而且对秦问更加的佩服，小蒋从小受武侠小说的熏陶，很重情义，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此时对秦问可以说是五体投地，言听计从。

山新由于还小，秦问不能让他陪自己到太晚，昨天夜里他醒来后，就直接让山新回家了，免得家人担心。而答应山新交到女性朋友这件事...嗯，急不来。

蒋文铭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抱着那盆诡异的花，此时的雪柔花已经不再只有嫩芽，而是完全绽开，远看形状酷似菊花，但颜色却是诡异的肉色，而且每片花瓣顶端都有一点白，仿佛指甲。花蕊则是黑白两色，如同眼球，花杆则是像指骨一般，还长着细密的黑色绒毛。

这就是雪柔花，血肉花，仿佛无数的手指簇拥在一起，中间长着眼球，无比的诡异。而秦问的灵感也能感知到，苏雪柔的灵魂，就在花中，静静的沉睡着。

“哥，我回来了，是这朵吗？”

小蒋抱着花盆，一脸膈应，这朵花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没错，给我吧。”

“哥，这花叫什么名字啊？咋这么瘆得慌呢....光看着就掉鸡皮疙瘩。”

秦问接过花盆，小蒋还嫌弃的把手往衣服上抹了抹，也难怪，他昨天才差点被苏雪柔掐死，感觉能好了才怪。

“她叫雪柔花，别说她坏话嗷，不然她会记住你的。”

秦问开起了玩笑，但小蒋却是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

两人等了能有几个小时，这才看到刘宇失魂落魄的走出，满脸的憔悴，仿佛行尸走肉。

“刘先生，留步。”

秦问双手抱着雪柔花，叫住了刘宇，对方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而花盆中的雪柔花，似乎也在轻轻的颤抖。

“啊...你就是那位秦先生吧？呵，多谢你啊...”

刘宇看着秦问，虽然嘴上说着多谢，但眼神确实无比的暗淡，没有丝毫感谢的意思，反而是满满的怨念。

“嗯...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但你真的需要走出来了，我相信你的爱人也是如此希望的，告别难以说出口，但如果始终埋在心里，再美的感情也会腐烂变质的。”

秦问笑着将怀中的雪柔花递给了刘宇，刘宇本不想理会，但不知为何，看着那盆奇怪的花，他眼眶不由自主的湿润了起来，鬼迷心窍的将花接过，搂在了怀中。

“雪柔...我爱你，再见...”

刘宇黯然落泪，泪水滴在了花盆中，秦问感觉到，雪柔花此时产生了什么变化，内部的波动很剧烈。

过了好一会，刘宇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何，他似乎状态立马好了很多，仿佛放下了心里的什么重担，对秦问的态度也没那么针锋相对了。

“谢谢...让你见笑了。”

刘宇将雪柔花还给了秦问，转头就想离开。

“刘先生，大梦初醒，不要沉沦过去了，直面现实，会更轻松的。”

秦问张口，本意是想让刘宇放下执念，执念不散的活人，比之鬼魂要更加可怕。刘宇回过头，看了眼秦问，又看了眼秦问手中的雪柔花，淡淡的笑了。

“是啊，人们都说什么都是浮云，不必在意，可浮云真的好自由。你告诉我那些都是梦境，不要沉沦，可梦里真的好美。”

“说真的，你让我清醒了过来，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谢谢你，可我宁愿大梦不醒，至少在梦里，她还能睡在我身边。”

刘宇留下这两句话，让秦问不知如何去接，他的目光变得有些阴冷，随后转头离开，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