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妙璃并非这个世界的真土著, 对这个世界所知的一切也非常有限。
尤其是涉及到原主都不曾仔细去探究过的领域时。
镇国神子的命契者虽然因为镇国神子而得以封神,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在所有大宏朝百姓们的心目中,不过是一种类似于附属品般的存在。
不论她们成神时,获得的神职是什么, 他们从不曾奢望这些命契者们能够做出多大的成就来。
毕竟——成为镇国神子的命契者,这已经是一个寻常女儿家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不是吗?
这样的她,已经光宗耀祖, 已经惠及乡里,已经长生不老了,不是吗?
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 几乎根植于每一个大宏朝女子的心里。
也正因为这样, 虽然历代镇国神子的命契者层出不穷,但是还真没几个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什么值得让人称道的举措来的。
因此, 当楚妙璃正儿八经的向严长毅提出自己的要求, 说她要去往她的辖区做一位合格的河神娘娘时, 严长毅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毕竟, 在他的印象里,镇国神子的命契者从来都是无时不刻的陪伴在镇国神子的身边, 和他一起留在接云山上镇压国运的!
楚妙璃这堪称特立独行一样的举动,让他很是不安,在听完了楚妙璃的要求后, 他如临大敌般的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小心翼翼地问楚妙璃,“……华姑娘,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妥当,让你觉得不高兴了,所以,所以你才会……才会……”
“才会什么?才会选择用这样的理由离开你?”楚妙璃满脸啼笑皆非地接过了严长毅的话茬。
严长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音调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啊,怎么这么爱胡思乱想!”楚妙璃伸出一根手指头用力戳了下严长毅的额头。
这个即便是用在夫妻之间也显得颇为亲昵的举动让严长毅的眼睛唰的就是一亮,原本有些蔫哒哒的模样也重新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我刚才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
楚妙璃嗔怪地瞥他一眼,欲将自己还放在严长毅额头上的手指收回。
“我之所以想要去我的辖地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是因为我希望自己将来能够助你一臂之力,而不是像个累赘一样,总是被你保护。”
“可我很乐意保护你啊,而且在我心里,你从来就不是累赘!”严长毅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了楚妙璃的手指,语带抗议的大声反驳。
他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定情才多久,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分开!
要知道,他上了接云山,入了这镇国神子的泥塑木雕,可就集万千气运于一身,如非必要,是绝不能轻易下山的。
当然,像这样无条件的为大宏朝镇压国运,庇护百姓,他也并非一点好处没有。
比如说,可以获得对很多神仙来说,可望而不可及的巨量功德。
不过,镇国神子几乎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但是却罕有像严长毅这么老实的——刚一成神,就拖家带口的上接云山来了。
其他镇国神子,哪个不是在凡世间尽情享乐,直到拖到不能再拖了,才一步三回头的上山啊。
当然,严长毅之所以会这么老实,与他的出身经历也不无关系。
从小就在凡世间受尽苛刻的他,会对那里的一切没什么留恋也实属正常。
但是,他对凡俗没留恋,不代表他对他喜欢的姑娘也没留恋啊!
自觉苦尽甘来又遭了这样闷头一击的严长毅如果不是心理素质好,只怕现在已经流下委屈的男儿泪了。
“对于你想要保护我这件事,我从不曾有过一丝片刻的怀疑,”楚妙璃任由严长毅握着她的手,满脸温柔地看着他,耐心地安慰着他,就和安慰个不愿意断奶的小娃娃似的:“但是,严公子,不,是长毅,保护自己喜爱之人的这种感觉,是相互的,是共通的,不止你想要保护我,我也如同你一样,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保护你,长毅,还记得我一再跟你强调的那句话吗?”
被楚妙璃那句‘保护喜爱之人’的话给牵走了所有思绪的严长毅呆了呆,“哪句……等等!你是说……”
他陡然福至心灵。
“你是说那句,那句你没我想的那么脆弱吧?”
楚妙璃含笑点头,“没错,就那句!”
她一边点头一边反握住严长毅的手,满眼希冀地凝望着他:“所以,长毅,我的好……夫君,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好吗?”
“……”严长毅望着她仿佛镶嵌了无数颗璀璨星子在其中的明亮双眸,红了耳朵。
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楚妙璃所得敕封得神职辖区就是原主上辈子被活祭了的那条河。
说来好笑,上辈子的原主被她那狼心狗肺的丈夫祭祀给了当时并不存在的河神,这辈子的她,反倒带着原主的躯壳成为了这条河真正的神灵。
这条河在当地百姓们的心目中,是极有灵性的。
很多年以前,他们就养成了祭祀河神的风俗,每隔十年,还会主动寻找一位生辰八字合乎匹配的所谓祀女献祭给这条河的所谓神明做妻子,以求庇护。
楚妙璃好不容易说服严长毅,独自一人隐身来到这条河流上空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颜若桃蕊的女子双眸紧闭的穿着一身大红嫁衣被捆缚在一个巨大的类似于鱼篓一样的竹笼子里,缓缓下沉,在她毫无血色的唇边,可以瞧见丝丝缕缕的鲜血一点点的涌出来,逐渐染红了清澈见底的河水。
已经作为这条河流主宰的楚妙璃哪怕不下去看,也知道对方已经断气了。
之所以,对方的唇角还会不停的往外溢血,是因为咬舌自尽的她,还含了半截柔软的舌尖在口腔里,正正巧的堵住了口腔。
而人类舌根处的血管又十分丰富……
如此一来,这样的鲜血,假如只是像现在这样丝丝缕缕的流,只怕再流半个时辰都不会干。
在嫁衣女的不远处,是无数欢呼的人们。
他们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才刚刚夺走了一条宝贵的生命,此刻正为他们的河神大典大肆庆祝。
甫一看到这幕的楚妙璃在短短刹那间红了眼睛。
原主那因为大仇得报而溃散的癫狂执念也有重新聚拢的迹象。
深知原主上辈子的枉死,也与这一方水土的人们脱不了关系的楚妙璃用了闭了闭眼睛,一边引导着心里那点残存的执念感受着此刻正在河底深处受刑的张宏达一家,一边用略微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道:“别难过,马上你就可以彻底报仇了。”
她喃喃自语着,手化爪状的将蜷缩在自身躯壳里无声哭泣的嫁衣女的鬼魂给强行拽了出来。
那女子杏眼桃腮,长相真真是说不出的娇媚可人。
见到楚妙璃的它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恳求楚妙璃给它做主,给它报仇。
楚妙璃看着已经隐隐有几分厉鬼气象的它,直接开口道:“像报仇这样的事情,哪里有自己给自己报更来得痛快!”
然后又说,她很乐意祝嫁衣女一臂之力,问嫁衣女愿不愿意。
嫁衣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下来,望向河边那些人的眼神里也带出了几分择人而噬的疯狂。
楚妙璃因为全盘接受了原主的记忆,所以对于嫁衣女现在的心情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为了避免后者因为仇恨而彻底失去理智,她特意给对方灌输了一道河神之力过去,稳住对方的情绪,让对方稍待片刻。
开始的时候,嫁衣女并不知道楚妙璃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随着楚妙璃将一个又一个被河中鱼虾啃得尸骨无存的红衣女鬼魂给叫出来以后,它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本因为仇恨和冤屈而扭曲自己的脸上也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们都是蒙冤而死的,仇恨可以让你们变得更强大,只要你们维系住本心,不伤害不应该伤害的人,等你们报仇后,我做主送你们去轮回!”楚妙璃环视着漂浮在河面上的——只能用密密麻麻来形容的——可怜女鬼们,“去吧!冤有头债有主,去找你们的仇人,去让他们付出代价吧!”
伴随着楚妙璃的一声令下,这些女鬼们几乎是争先恐后地朝着那群载歌载舞的人类猛扑了过去。
因为有楚妙璃提前告诫过的关系,这些女鬼动起手来颇有章法,但即便如此,也足够把这一块地界弄得尸横遍野,鬼影幢幢了。
严长毅虽然人不能擅离职守,但他作为堂堂镇国神子,自然很快就能给感知到这一方地界的不对劲,连忙借着两人之间的联系,问发生了什么事。
楚妙璃言简意赅地把现场的情形说给他听。
严长毅听完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直到那些女鬼们重新跪伏到楚妙璃脚下,才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他们简直就是死有余辜!”
和严长毅通完气后,楚妙璃就撤下了自己身上的隐匿符,第一次以一个河神的姿态,出现在了百姓们的面前。
刚刚才被厉鬼屠戮过的人们如见救星般的朝着楚妙璃所在的方向匍跪而下,满脸惊恐和敬畏的注视着她脚下踩着的那一朵朵浪花,口称河神大人救命!
当然,在叫救命的时候,这些幸存者们的心里不是不茫然的。
他们这儿世世代代的神公神婆们不都说……
不都说他们祭祀的这位河神是为男性神祇吗?
要不然也不会每次祭祀的都是女子……
既如此……现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的又是谁?
“我相信你们此刻都充满疑惑,但我现在无心为你们解答,作为一位才被敕封到这里的水神,我还有别的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妙璃眼神漠然的扫过这一群她未来的信徒,当着他们的面,用河神之力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净化符阵,把这些因为杀戮而红了眼睛的女鬼们依次送入了符阵内净化。
确定它们重新洗尽铅华,如同最纯粹的魂魄一般以后,又亲自将鬼门关强行扯了上来,送她们去轮回。
这些都是可怜的枉死魂。又有楚妙璃和严长毅的联手庇佑,虽然犯了杀戒,但也算情有可原,因此楚妙璃很顺利的送走了它们,同时也获得了大量的功德。
在获得这些功德的时候,楚妙璃敏感的觉察到天上有一双眼睛在充满探究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探究充满着冰冷的味道,心中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楚妙璃凝了凝神,在把这些女鬼们送走后,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而是以一个跏趺而坐的姿势,置身于浪花之上和这些惊魂未定的人们讲起了她的来历。
当这些人从楚妙璃的口中得知在她来到以前,这条河根本就没有什么河神,而他们更是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后,更是不约而同哭倒在地上,懊悔不迭地捶胸顿足起来。
其中有些个更好似想不开般,拔脚就往湍急的河水里跳。
楚妙璃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也可以猜到,他们定然与她刚才送走的那些女鬼们有关。
不过那些女鬼许是因为伤透了心的缘故,从癫狂的杀戮到如同烈焰焚身一样的净化再到进入巍峨森严的鬼门关,都没有一个去主动和自己的亲人道别。
它们走的毫无恋栈。
作者有话要说: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头不晕了
眼也不花了
饭也能够吃得下了
但是……
喉咙也哑得完全不能说话了!
以前捊清思绪,就能够托着腮帮子,慢悠悠看着屏幕用语音码字的我:“……”
谢谢宝宝们的关心,今晚我使点劲儿,看能不能再来一章~
请假条先挂着,我怕到时候反复又要再请……
那就很尴尬了【默默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