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雄突然收到手下的消息时吃了一惊,那名“清洁工”姓蒋,就是他派去的,但是张望雄也没想到,朱山闲等人会出现得那么早。
张望雄和田仲络的关系既有合作也是相互利用,互相之间当然不可能掏心交底,但张望雄在很多事情上也不得不佩服田仲络的眼光老辣,几乎是言出必中。而这一次,田仲络将大部分事情都说对了,只是把时间给判断错了。
朱山闲等人的确在顾家那里得到了金山院的线索,而且也找到了铁索崖这个地方,但田仲络认为他们会在春节长假期间来,不料他们在年前就出现了,时间是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双休日。
田仲络拥有一个叫“奇岩境”的地方,那是世人所不知的神奇世界,能独享一片世外山水之国,宛如神话传说中的洞天福地,据说是从长辈手中继承的。张望雄还了解到,世上还有别的方外世界以及与田仲络一样幸运的人,他很是羡慕,也想寻找与得到属于自己的方外世界。
金山院的线索是他查到的,他还通过范仰找来了那两件法器。范仰事后可能回过了味,但当时并不清楚张望雄的真正目的。张望雄找到了铁锁崖,通过那两件法器好似也能感应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却不得其门而入。
想想这也正常,想当年朱山闲将自家后院门开在了小境湖的门户处,却始终没能发现与进入小境湖,每次打开门就走到南沚山森林公园里去了。
张望雄的爵门望气术手段,恐怕还赶不上当初的朱山闲呢。况且他并没有得到控界之宝,虽然找到了铁锁崖这个地方,但手中并无《方外图志》的指引,难以确定门户的准确位置,看不见也很正常,更别提进去了。
在范仰失踪后,张望雄终于拿出了那两件古董去找田仲络 “掌眼”,这也是不得已。在张望雄看来,田仲络的本事比他大、手段比他高明,而且已拥有一处方外世界,应该有办法打开金山院。一个人守着秘密却无法解开,还不如另找高人帮忙一起分享。
田仲络带着那两件法器去了铁锁崖,他很肯定地告诉张望雄,能感应到另一个仿佛并不存在的世界,那面像两扇巨门般的悬崖就是通往它的门户,而这个世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金山院。但是口说无凭,田仲络也没能把金山院给打开。
张望雄其实很后悔,他分享了自己的秘密,却没有达到目的,早知道就不去找田仲络帮忙了。后来张望雄在朱山闲手里吃了亏,不仅让人给揍了、门槛也被拆了,还损失了一个据点以及一批很能干的手下。
朱山闲并没有控制沙朗政那伙人,反而通过老顾将他们送进了监狱,这让张望雄有点慌了,他担心朱山闲也抓住了自己的某些把柄,同时也担心朱山闲查到了金山院的线索。由于几次较量都落了下风,张望雄自忖不是朱山闲的对手,勉强硬刚说不定会落个两败俱伤,所以想借助田仲络的力量来收拾朱山闲。
他的小心思让田仲络当面看破了,田仲络还告诉他先别打草惊蛇,等朱山闲等人打开金山院再说。张望雄又动了私心,假如能从朱山闲这里得到打开金山院的办法,他并不想再与田仲络分享。
那名清洁工是他派来的,任务就是盯住铁锁崖,有什么发现及时汇报。给张望雄干活确不好受,扮做清洁工的小蒋年都过不了,大冷天还得守在这片荒郊野外。张望雄并不认为朱山闲等人会在年前去,派个人去盯着只是以防万一,反正辛苦的又不是他自己。
张望雄有官方身份,当然也有正经工作,不是有什么事说走就能走的,年前正是最忙的时候。接到小蒋的消息,他感觉有些措手不及,周六要加班,白天肯定无法离开逍津市,就算尽量抽时间赶到北京郊外的房山区,最早也得明天中午了。
张望雄能利用官方资源监控朱山闲等人,但实际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夸张,一方面因为他本人的权限不足,另一方面这毕竟只是私活。
在本省范围内,他可以监控朱山闲等人的手机定位、通话以及短信内容。假如有必要的话,他还可以监控以身份证购票或住宿登记信息,还包括指定车辆路过国道检查站、高速公路信息采集点的情况。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而且出了本省范围,再想监控这些信息就要提出专门申请。
朱山闲等人突然出现在铁锁崖下,张望雄事先没有监控到,这就说明了一件事,对方早就在防着他了,而且也动用了反侦查、反追踪手段。该怎么办呢?张望雄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暂时不通知田仲络,让小蒋继续盯着。
他告诉小蒋,只要远远地盯住朱山闲等人的行踪就行,不要靠得太近,有异常情况随时汇报。张望雄想确认的是——朱山闲能不能打开金山院?一切等打开了再说!
小蒋得到了老板的指示,并没有再靠近铁锁崖,找了个地方远远地观望,还悄悄摸出了一个单筒望远镜。那片高崖无遮无挡,假如朱山闲等人在玩攀岩,他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
朱山闲等三人站在崖下卸了装备,抬头看着这面高崖仿佛在寻找攀登的路径,尚妮有些不满地嘟囔道:“那个戴红箍的太可恶了,我们就是来攀个岩,他居然还要敲诈,回头一定得投诉他!谭师兄也是,怎么一下子给那么多钱,这不是把坏人的胃口给养刁了吗?”
朱山闲小声笑道:“你还真没地方投诉去!大冬天的没有人,治安联防员跑这里来巡逻,你不觉得奇怪吗?”
谭涵川也笑道:“原来你没认出来呀?我刚才还在心里夸你,今天演得真好,一点破绽都没有!”
尚妮突然反应过来了,张大嘴道:“啊,那人原来是……”
朱山闲打了个手势:“知道就好。”
尚妮压低声音道:“那个清洁工……”
谭涵川也压低声音道:“你说呢?”
“嗨,你们不是要攀岩吗,在这里琢磨啥呢?”正在他们小声嘀咕时,那位治安联防员又大声吆喝着走了过来。
谭涵川转身解释道:“我们正在找合适的路径呢。”
联防员:“找路径?你们想从这下面背着绳子徒手爬上去呀?那样可不行!”
朱山闲:“怎么不行了?”
联防员:“且不说摔死了谁负责,你们不是说好了不打岩楔吗?从下往上爬,怎么可能不打岩楔?你们应该先派个人到崖顶上去,把安全绳坠下来……往下游走,那边有条路能上山。一点经验都没有,就敢跑到这儿来胡作!”
尚妮则笑着躹了一躬道:“谢谢领导提醒!我真没想到,还有人能把军大衣也穿得这么帅!”
扮做联防员的庄梦周很满意地冲着尚妮点了点头道:“算你有眼光!我得回去洗把脸歇着了,你们要注意安全,不许破坏岩体,带来的东西事后也都要带走,将垃圾收拾干净,那边就有个清洁工盯着呢。”
说完话庄梦周离开了崖下的河滩,也不知去哪儿歇着了。朱山闲和尚妮留在原地,谭涵川背着绳子绕路来到了崖顶,固定好之后将绳子坠了下来。
攀岩的保险绳一端挂在攀援者的腰上,穿过固定在崖顶的滑轮组把另一端坠下来,崖下站着一个人随时拉着。尚妮戴上了护腕、护膝和攀岩手套,挂上绳子、率先攀上了崖顶,然后换成谭涵川滑了下来,再换朱山闲爬上去。
这三人玩得挺欢,一百二十多米高的崖顶,每个人都登上去两次。崖顶上的油轮组可以调整,就算尚妮的体重远不如朱山闲和谭涵川,但站在地上也可以拉住保险绳。其实也不用她拉,就是做个样子而已。
看上去他们真是来玩攀岩的,这倒是苦了在远处监视的清洁工小蒋,在河滩上吹了一整天的冷风,脸都冻木了。
下午四点钟左右,朱山闲等人收起装备离开了,他们去了附近的张坊镇,先找了家酒店入住,然后又在镇上找了家饭店吃饭。而小蒋已经换下了清洁工的装束,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一直等到他们吃完饭回酒店休息。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冼皓与丁齐来到了铁锁崖上,两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就像夜色中潜行的影子。冼皓说道:“附近一带我都暗中搜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朱师兄他们也确认了,只有一个人在这里盯着,现在那人被引到张坊镇去了。”
丁齐皱眉道:“果然有人在这里盯着,看样子张望雄也在寻找禽兽国,而且找到了地方,我们也得小心了。”
冼皓:“谭师兄已经来了,他在上面盯着,庄先生在河对面的小区里注意崖下的动静,我们先试试能不能进去吧。”
以两人的身手,其实用不着绳索,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垂了一条绳子下去。挂绳子的地方十分隐蔽,不在崖顶,而在那条岩隙的侧面,就算在近处也很难发现。铁锁崖中有一道贯穿整面岩体的深色缝隙,是自古以来的水流冲刷形成的,遇到下雨,山上的水流就会顺着这条岩隙汇入拒马河中。
这条岩隙之所以颜色很深,就是因为岩石表面生长了很多苔藓,从远处看去,它就像两扇巨大门板中间的那道缝。《方外图志》上标注了禽兽国的门户位置,按照比例,大约在离地六十米高的地方。
丁齐和冼皓沿着这条岩缝向下攀缘,来到大约六十米高的位置,岩缝中的山体向内凹陷,形成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天然小平台。丁齐取出禽兽符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冼皓:“怎么把门打开?”
丁齐:“我感应到了门户,但好像还缺点什么。”
冼皓:“根据传说,要十二个兄弟齐心合力才行,我们好像人不够。”
丁齐:“传说未必完全准确,还有一个说法,要在月圆之夜。”
冼皓:“今天是腊月二十一,日子不对,难道要等正月十五?”
丁齐:“我们先等等,等月光照进来。”
今天是晴天,天上有一弯下弦月。两人在这里等了半个多小时,随着月影移转,终于有一线月光穿过山崖上岩缝照在了他们的立足之地,丁齐突然道:“有了!”
他在月光下托起禽兽符往崖壁上一按,禽兽符居然化做了一对门环,仿佛一拉这对门环就能将这片山崖给打开。冼皓又问道:“你上次是怎么把小孟他们带进琴高台的。”
丁齐解释道:“其实我是把他们给催眠了,在他们的潜意识中显现我所见到的情景。”
冼皓:“那你也对我这么做吧。”
丁齐:“那你得完全信任我才行。”
月光下的冼皓笑了:“我从来没有不信任你,你也得完全信任我才行。”
丁齐叹了口气:“我并不是不信任你!”
夜色下的世界,白雪飞舞,一弯下弦月朗照雪原,清辉映衬着银装素裹。一匹白色的骏马走在雪原上,眼神有些迷茫,它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它就是莫名来到了这里,而且就是一匹马。
这匹马长得极为雄骏漂亮,浑身纯白不带一丝杂色,额头上还有一根银色的独角,微翘的弧度就像半截月芽。茫茫雪原上,白马行走得并不快,它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什么。
雪花落在身上,白马抖了抖长鬃,它并不畏惧寒冷,但总归不太舒服,于是又迈步小跑起来。离白马不远的地方,有一只白鹭在雪原上起舞,用长喙梳理着羽毛,然后展翅在夜色下飞翔,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
月光下的雪原,无论是白马和白鹭,都仿佛隐去了踪迹,所以它们彼此都没有发现对方。那匹长着独角的白马不知跑了多久,天色渐渐亮了,雪也停了下来,它在一条河边止住了脚步。
时节应该是冬季,但这片原野中的雪却很奇异,以这条河流为分界,对岸却并没有下雪,远望可见枯黄的草地、起伏的山丘,落叶的树木间还点缀着些许常绿的颜色。河流的浅湾处有些碎冰,但河面并没有完全封冻,流水声淙淙如乐。
白马在一个静水湾边照见了自己的影子,还歪着脑袋左看右看,似是有些不解,可能是不明白自己头上为什么会长出那一根独角,或者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是这个样子?就在这时,它好似有所感应,抬头向河中望去。
水中站着一只白鹭,一双长脚露出一半,似是在捉鱼,又似在四处逡巡。这只白鹭通体雪白,长喙鲜红,长着漂亮的冠羽和胸羽,有一人来高,体形比鹤还要大了。马是应该没有动物学知识的,可是白马看见对方,莫名就认出这是一只白鹭。
白马与白鹭之间仿佛有着某种精神联系,白马看见白鹭的时候,白鹭也有感应,扭头望了过来并发出一声鸣叫。这声鸣叫落在白马耳中,在脑海里却仿佛化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你是谁?”
白马打了个响鼻,就似突然冲梦中惊醒,仰头喊道:“冼皓,是你吗?”但它的声音传出去的时候,却只是一声马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