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气氛渐渐尴尬。
沈明珠扫了两人一眼,下意识的扯了扯蓝肖转移话题,
“你怎么也过来了?你去哪儿?”
“...去京都。”
“京都?”
她瞪大了眼!
是明城县不够惬意自由吗?怎的忽然想去京都了?
蓝肖身子一顿。
下意识落在了傅无咎身上。
脑海中回响起昨日两人的对话,本就觉得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但真劈头盖脸一顿话说下来,却让他无力反驳,
‘连救她出大牢都要费尽心思,日后若她真出事你可能护得住她?’
‘她能力样貌才能样样都在你之上,你又有何底气想要给她一个未来?靠你这已经养老的县令父亲,还是靠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以你现在,配站在她身边?’
‘......’
他神色清冷,眼神中更像是带着几分讥讽一般,偏生每句话都戳在了他的痛点上,让他难堪无比,
‘你不过是想要让我离开她,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傅无咎对她另眼相看,此时与他说这些更不过是为了让他彻底打消心思,但那些话尖锐的如同钉子一般落在他心上,
‘我自会用我的方式护住她。’
‘呵呵......’
他冷笑,
‘你若真有心护着她便该闯荡出一番后有底气再站在她面前,我亦不说什么。乱世将起,前线战乱民不聊生,正是用兵用将之时,你若肯闯,我倒可以给你个机会。’
‘你给我机会?’
他满脸怀疑,但他视而不见。
‘明日启程。’
话落。
傅无咎转身离开。
而他这一夜都辗转反侧。
纵然知道傅无咎另有心思,但他那些话却让他更无力反驳,少年性情最是激不起,偏生他每句话都落在他的痛点上!
沈明珠非池中之物。
她又怎会真的在明城县待一辈子,若日后一朝锋芒毕露遨游天下,那他岂不是连站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
他还是来了。
“是,去京都,闯出一片天地后,我再回来护着你,纵然你杀人放火,我也都可以保你无忧了。”
少年虽然含笑调侃,但心里却无端多了些许苦涩。
抬眸,对上沈明珠眼神儿时,更是将一切思绪一扫而尽。
声音中透着几分嚣张和笃定,
“待到那时,我必然是你身前最坚定的盾!”
“......”
沈明珠身子一顿。
心里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般,想到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相处的种种,如亲人朋友一般放肆言论,不用顾忌情绪,更笃定对方不会在意!
似乎是前世她曾奢望过的朋友亲人一般相处,让她浑身都充斥着暖意,
“我才不需你当我的盾,若你怕日后招惹出是非扛不住的话,我来罩着你也未尝不可!”
她拍了拍蓝肖的肩膀,脸上更带着浅浅笑意。
相视之间,有种自然而然的感觉。
一侧。
左风眼看着两人这般‘勾肩搭背’,瞄了一眼站在一侧晾的彻底的傅无咎,更是止不住在心里为蓝肖上了注香。
毕竟。
主子向来是面上波澜不惊,内心风起云涌。
这番将蓝肖骗出来,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怕在他走后两人日久生情?所以才扯着幌子端的是一番深明大义的姿态,目的还不是‘解决后患’?
单冲着蓝肖和沈姑娘‘勾肩搭背’,日后被主子送上战场,只不断胳膊断腿,想来都是主子宽宏大量了......
“时辰不早了。”
傅无咎冷冷出声,看着眼前极度碍眼的一幕,神色也多了几分难看,扯了扯唇角,话中透着讥讽还有些难言的酸味儿,
“这般依依不舍倒不如呆在家中,浑噩一生,也省的提前演绎番生离死别。”
“......”
“......”
蓝肖脸色一僵。
沈明珠更是黑了脸。
什么提前生离死别,倒像是一去不复返似的?
就不能指望从他口中听到半分好话!
日头渐渐升起,光线也越来越刺眼了些。
早已安排好的马车在外面等着,一如当初去水患时那般华丽,甚至隐隐能闻到里面的糕点香和茶香,之前出行的种种更是一瞬间从脑海中掠过,真切的仿佛昨日才发生的一般!
傅无咎转身上马。
沈明珠原本想着说两句客套话告别,却没成想这个男人居然头都没回一下,上了马车撂下帘子,直接淡淡一句,
“启程。”
“......”
她心里那几分不舍更是顷刻间荡然无存!
左风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一句,上车驾马一气呵成更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更让沈明珠黑着脸转身。
“砰!”
大门顿时被狠狠砸上!
**
当日。
院子里便莫名多了几分萧条。
似乎这几日便足以让人养成习惯,看着空旷的院子和房间她心里更像是少了些什么一般。
将傅无咎留下的药和血参收好,又翻了翻蓝肖带过来的那个大包裹,一翻才发现里面放了一兜银两还有两个房契地契,除此之外还有两套精致的衣裙和一些微热的糕点,正隐隐透着些甜香......
她忍不住勾唇。
将东西收起来放在之前傅无咎住的房间内,隐隐的似乎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熟练的打开床榻边的小柜后,却发现里面放着一枚令牌。
是之前左风带去县衙的那块令牌!
金牌上只刻着一个端字,带着腾龙的图案精致华美,坠着一个青色的穗头,简单精致却颇为沉重。
他把令牌留下了。
沈明珠身子微怔,拿着那个令牌更是半晌都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了许久后,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神色间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
马车上。
左风看着神色淡淡的傅无咎,略有些犹豫后开口,
“若...若沈姑娘利用那令牌做些什么......恐怕会给您招来无尽的麻烦,到那时追究下来,便全是您的过错了......
“她不会。”
他声音清冷。
似笃定什么一般,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外面,看着马车从后山处走过,想到初见她时的事,微微垂眸间却也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温柔。
是。
她虽看似颇有算计,却从不会真的以权谋私。
左风见到他这般姿态顿时也抿唇不语。
马车渐行渐远。
从狭窄的小道中逐渐驶入宽敞的官道上,迎着升起来的阳光渐渐的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