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不好走。
虽然有坦克在前面开路, 将沿途的植物都碾压于履带下, 又有军车、前在前面的行人一路碾压踩踏,路上的草都被踩到了泥里去, 然而, 城市里倒塌的高楼、建筑等堆积成如丘, 废墟下方还有很多地方是空洞, 并不利于坦克的车辆行走,再加上一些如鬼手藤这类危险性极大的植物需要避开, 使得行进的道路七拐八折、曲曲绕绕, 一路上坡坡坎坎不说,地面上起伏不平。大家赶路,负重又多, 再加上路不好走,使得行进速度非常慢,一个小时能走上两三公里路便很不错了。
莫卿卿背的食物并不多, 她的背包不算重。她断了条手, 在已经背有一个大背包的情况下,没有人再好意思给她增加负重,于是她的脚程比起同行的人快很多。她走得快,不耐烦在原地枯等, 便在沿途的废墟或者是未完全倒塌的建筑物中搜寻能够用得上的物资。她很想再找一块之前做铁板烧的不锈钢盘或铁板,这样随便找点能引燃的垃圾都能升火烤肉吃上熟食。
走在前面的那些人早把沿途能够找到的物资都拣走了,除了浇在大块水泥中的钢筋没法带走留在原地外,莫卿卿连零散的钢筋都找不到一条, 能够劈来当柴烧的家具碎块都找不到一块。
她只得放弃沿途寻找有用物资的打算,走一程休息一会儿,待大部队到时又再继续走。
正午时的太阳非常烈,地面温度高达三四十度,体质较虚弱的老年人和孩子多少都有些中暑的迹象。且背着沉重的物资连续赶路三个小时,大家又累又饿,队伍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柳子澈草草地吃了点食物、喝了些水,便开始给队伍里的伤员处理伤口。
纪凝担心柳子澈忙不过来,又找了两个人给她做助理,做些简单的清洗伤口、递送东西的活。
纪凝的队伍没什么医疗物资,用的全是风倾然队伍带的。
柳子澈先把林润声和风振轩需要用的医疗物资留出来,又另备了几份急用的,剩下的才拿出来救治纪凝队伍的人。
队伍在中午休息了一个小时,便又继续赶路。
下午,他们走在路上,不时看到死于感染的尸体。还有些尸体并没有出现感染,但瘦骨嶙峋,像是死于饥饿。路旁,还有许多因饥饿导致没有力气再走的人,他们蹒跚前行,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队伍里分不出多余的人手出来救治这些倒在路边的人,且,倒在数边的人实在太多,纵使他们有心也救不过来,且很可能会被拖累在路上,无法在天黑前赶到大部队所在的落脚点。到那时,落单的他们将独自面对野兽肆虐,很可能全军覆没。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队伍里的人,见到旁边有人倒下,也只能默默的继续前行。
因为出发得晚,又走得慢,待队伍到达落脚点的时候已到黄昏起风的时候。
大队部停留在一个建于上世纪□□十年代的老式小区,像是当时的某个单位自建的住房,建筑质量很是不错,没有一栋楼出现倒塌或残破不能住的情况。小区的围墙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藤蔓植物,里面的小楼亦覆盖在植物下。从楼高可以看出,应该是六层高的小楼。
莫卿卿他们抵达小区的时候,大部队已经在小区驻扎好了。
坦克、装甲车停在楼房之间的路口,一些不利于防守的地方拉上了铁丝网,荷枪实弹的军人在路口严阵以待。
小区里,军车停放在避风处,盖上了棚布和兽皮。小区中间的几栋楼,都用来安顿这些孩子和接受编制的感染变异人家属,由编入军队管理的感染变异人护着。
小楼里、空地都聚满了人,靠近孩子和家属区的地方更是人满为患。
靠近小区外围区域的人比较少,担心遭到野兽的袭击,人们宁肯在小区中间挤作一团,也不愿在外围区域过夜。
队伍选在了临街的一栋小楼。
小楼的墙很厚,足有四十多厘米,即使爬满了藤蔓,也只在墙面出现细碎的裂纹。一些植物从破碎的窗户里长进来,被大家联手清理了。
小楼的三层以上都住满了人,只有一楼没有人,二楼有很少和几个人。一楼的屋子里全是藤蔓和植物,偶尔还有些不知名的虫子爬来爬去,因排水沟被堵,下雨时积水排不出去流进屋子里,里面一片泥泞。
大部队野兽的体型都在三四米之间,二楼的高度正好处在它们的视线下,住在二楼实在太危险。
风倾然他们到达得晚,除了二楼就只有到楼下露天过夜。他们已经靠近最外围,要是连点遮掩都没有,一旦野兽突破防线,第一个遭殃的就会是住在楼下的人。好歹这小楼的墙够厚够结实,遇到野兽时还能挡挡。
住进二楼的那些人把房子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风倾然去敲门,屋里的人就喊:“有人住了,去别的地方。”
莫卿卿攀着藤蔓爬到二楼的阳台朝屋里望去,只见靠近阳台的卧室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客厅里传出小声的说话声,似乎在说不要开门之类的话。
莫卿卿回头瞅了眼小区中间那一片露天地里那挤得连脚都插不进去的区域,又再瞟了眼这二层小楼,她又慢腾腾地爬下楼,把二楼的情况说了。
风倾然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她上了二楼,走到房门前,抬起腿便用力地朝大门踹去。
不锈钢大门在风倾然的大力踹动下砰砰作响,门四周的水泥簌簌地往下掉。
莫卿卿把她绑在腿上的枪从枪套中抽出来,抿嘴一笑,说:“我有这个!我看到电视里演的,拿枪对着门锁砰地一声就把门打开了。”她说没说完就将枪对着门锁扣动着扳扣。
风倾然的冷汗都吓出来了,刚要叫“你别乱动”,就只听到□□发出空响声。
莫卿卿“哎?”了声,说:“枪里有子弹呀,怎么开不了枪?”
吴闷闷无语地看着连保险都没有打开的莫卿卿,说:“子弹打在钢板上,很容易形成跳弹,这么近的距离开枪,很容易被伤到。”
风倾然把枪塞回枪套中,对莫卿卿说:“别胡闹。”
纪凝震惊地看着风倾然和莫卿卿,问:“你们居然有枪。”
风倾然很随意地回答了句:“朋友送的。”说完,又继续踹门。
莫卿卿又把枪摸出来问吴闷闷:“为什么这枪不响?”
吴闷闷没收了莫卿卿手里的枪递给了风倾然,说:“给你用。”
莫卿卿指指吴闷闷,想说什么,又觉得这枪本来就是吴闷闷的,吴闷闷要给风倾然用,她也不能用意见,于是“哼”了声,对风倾然说:“我来。”
风倾然说了句:“不用。”她用力吸气,便准备使足全身的力气去踹门。
柳子澈听到楼上的踹门的声响,上楼就见风倾然要踹门,大叫一声:“风倾然,你当心腿。你要是把腿骨摔折了我可没……”她的话没说完,随着“砰”地一声剧烈声响,不锈钢大门被踹得凹进去一块,生生地变了形。
风倾然又是一脚踹在上面,再一脚,又一脚。
她连续好几脚过后,那变形的大门连同门框和门框周围上的水泥一起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一家五口人满脸惊恐地看着门口的这群人。
莫卿卿指指阳台,说:“其实我们可以爬窗的,不用踹门。”
风倾然淡淡地扫了眼莫卿卿,又淡淡地扫了圈屋子里的人,径直进屋。她在屋子里的墙上的相框中找到全家福,她拿着全家福来到那一家五口的面前,对着全家福上的照片对他们对比了下,说:“这不是你们家。”
挡住自家两个半大的孩子、妻子、老妈的中年男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先到先得,我们先占了这地方就是我们的。”
莫卿卿把兽角往那男人的面前一戳,停在距离他的眼睛不足十厘米的地方。
纪凝进屋,见到这三室两厅足有一百四五十平方的大房子里居然只有这一家五口,没好气地扫了那家人一眼,回头冲站在楼道里的人喊:“都上来吧。战斗人员住靠近大门、窗户的地方,老人孩子住中间。上洗手间的注意卫生。战斗人员赶紧吃饭和抓紧时间休息,等外面枪响后准备战斗。”她说话间又到风倾然的旁边,问哪些是战斗人员。
风倾然指指她自己、莫卿卿、吴闷闷、林业、梁斯瞳、夏雨廷,说:“我们都是。”
刮干净胡须,显得非常白净瘦弱的柏零弱弱地抬手,说:“我也可以打野兽。”他怕风倾然和纪凝不信,说:“你不信问梁哥。”
梁斯瞳点头,说:“小柏确实是战斗人员。”
纪凝有点担忧地看着莫卿卿,问:“这位小妹妹要不要留下来照顾老人孩子和伤员?”
莫卿卿看看凝纪,把头摇得飞快。她环顾一圈四周,朝正往嘴里塞肉的柳子澈一指,说:“她去。”
柳子澈含糊地对纪凝说:“你让她休息?有没有天理?她是我们队的主要战力。”
莫卿卿瞥见自己已经开始长手掌和拇指的伤口,突然想起她晚上还要吃心脏长手,赶紧叫道:“不对,我是伤员,我要休息,我要养伤。”说完,就朝老弱病残扎堆的地方跑去。
柳子澈:“……”她想把手里的肉呼莫卿卿脸上。
纪凝说:“她的一只手都没了,还这么小,确实不太适合战斗。”她说话间,见到风倾然、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以及几个主要战斗人员的表情都有点怪。她再想到,他们这些人肯定对自己队伍的人很了解,风倾然说她是战斗人员就不会有错。她吐吐舌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把话音一转,说:“你们这有七个战斗人员,我就把带大阳台的客厅交给你们防守了?客厅阳台邻街,防守压力比较大,你们和何哥他们加起来有十二人防守,在防守吃紧的时候记得喊,大家会及时支援。别的地方要是吃紧,你们也要尽力支援。大家一个团队,如今这情况,只能靠互相依靠扶持渡过这难关。”
风倾然应下,说:“行,没问题。”
纪凝对风倾然说句:“那你们抓紧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便又安排其他人去了。
莫卿卿见纪凝走了,又蹦了回来,她拉着风倾然、吴闷闷她们进入卧室,又朝林业和林润声招招手,她想了下,又喊了声:“柳子澈。”
柳子澈翻个白眼,暗叹口气,跟了过去。
次卧里有七八个人,见到莫卿卿这模样,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说:“那等你们忙完我们再进来。”便叫上同伴往外去。
风倾然略作犹豫,扭头喊了声:“纪姐。”把纪凝叫了过来。
纪凝进入卧室,问:“怎么了?”
风倾然说:“如今我们已经是一个团队,就算是自己人了。”
纪凝感到有点奇怪,不过对于风倾然的话还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莫卿卿慢腾腾地把那颗足有两掌大的依然鲜活蹦跳的心脏取出来。
纪凝瞪大眼睛看着莫卿卿手上的心脏,惊呼声:“快扔掉。”
莫卿卿赶紧把心脏捂在怀里,一脸戒备地看着纪凝。
纪凝说:“这些野兽的心脏离体后依然是活的,它离体之后还会吸血,吸了血后能长出新的肉芽和触须,那触须沾在人身上钻进人身体里两分钟就能把人吸干。”
莫卿卿狐疑地看看纪凝,忽然觉得不对劲,她把自己的背包打开,这才发现刚才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她背包里背的肉真的少了一半,肉上面有一层干掉的结成块状的肉渣。她又朝这心脏看去,只见心脏血管的断处原本长白膜的地方居然真是有五六厘米长的细细的触须,那些触须并没有往她的手里钻。她想了想,说:“那也不影响我吃心脏呀。”她问林润声:“这么大颗心脏,我、闷闷、风倾然肯定都吃不完,要不要浇点那蓝色液体在你的伤口上,看看对你的伤口恢复会不会有帮助?”
柳子澈斜眼睨着莫卿卿,说:“现在连吃了它会怎么样都不明白,你又拿来涂伤口……哎,算了,都吃了,能吃的东西拿来抹伤口应该没什么事,爱抹就抹吧。”
纪凝深深地看了眼屋里的几人,好半天憋出句:“你们……”她指指莫卿卿手里的野兽心脏,见那心脏并没有吸莫卿卿的血,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莫卿卿得到柳子澈的认可,不管纪凝同不同意,问风倾然要了青鳞片,对着心脏就切了进去,又喊:“柳子澈,针筒。”
柳子澈叫道:“昨晚给你的那支呢?”
莫卿卿说:“我睡过去了,我哪知道。”
柳子澈没好气的握握拳,又摸出支针筒给她,说:“用一支少一支,这个可以多次重复使用,谢谢。”
莫卿卿抽了满满的一管蓝色液体注入嘴里,她咽下去后,又赶紧去抽第二管,她刚第二管抽满,早有准备的风倾然便将她手里的针筒夺了过去,说:“你悠着点。”将针筒递向吴闷闷。
吴闷闷摇头,说:“行军路上不安全,我今天晚上要守夜。”
莫卿卿瞅向风倾然,说:“我觉得我可以再吃点……”她说着,眼前一晕,身子晃了晃,跌坐在床上,说:“怎么感觉有点晃……”话没说完,身子一仰,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纪凝吓了一大跳,一把抓住柳子澈的手,问:“怎么了?”
柳子澈说:“不用管她。”她见风倾然还拿着针筒,里面的蓝色液体正在迅速蒸发,她催促道:“不是说要给润声试试么?”
风倾然朝林业看去。
林业点头。
柳子澈不客气,当即抱起莫卿卿搁在床头柜上的心脏。心脏入手,便感觉到一阵痛麻,她“哎呀”一声,赶紧松开,就见那触须挂在手掌上,蓝色的发光液体涌到触须处,跟着便有红色液体从自己的掌心渗向那蓝色液体。她大喊声:“风倾然——”
风倾然一把按在青鳞片上,把心脏一切为二。那蓝色液体当即洒落到地上,触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死。
柳子澈的额头浮起一层冷汗,虚脱地坐在床上,扭头看向莫卿卿,问:“为什么不吸她的血?”
风倾然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她看着那飞速蒸发消失的蓝色液体,蓝色液体蒸发得这么快,她即使想收集都来不及。她遗憾地对林润声说:“只能下次再试了。”
柳子澈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说:“润声的伤口明天就可以拆线了,不用试。”
纪凝担忧地看向莫卿卿,问:“她没事吧?”
柳子澈摆摆手,说:“她已经是第三回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