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山上闹起来了?”韩穆薇拿起酒壶给她满上,后一手托着腮等着下文。
音裳离攥着酒杯, 笑着看向她:“现在还没, ”端起酒杯杵到嘴边, “不过应该快了, ”仰头一口饮进杯中物,“盛魔门圣女周宁儿带着她剩下的那个大女儿周玉云上了云琅山,连带着褚喜云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我给戳了心窝子。”
韩穆薇挑了挑眉,握住酒壶:“那确实应该多喝几杯, ”怪不得她这么高兴。
坐在对面的钟珠珠拿着只猪爪,垂目啃得是认认真真:“盛魔门的圣女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那定是外面的谣言顶到她要害了, 瞧着吧, 接下来的日子定会非常热闹。”
音裳离冷嗤一声,看着清冽的杯中物:“别的我不知道,不过那个周玉云确实野心勃勃,今日我与她言明云琅山是我的,你们是没瞧见她那双眼睛,就差要活吞了我, ”有意思极了。
“果然, ”韩穆薇也给自己斟满一杯酒, 端起放在鼻下深嗅着浓烈醇厚的酒香:“之前云琅山刚对外宣布要与霞瑟云居结亲时, 我和姑祖在闫银城,那时候就有人散播周语琅的死讯。”
“闹吧,闹得越厉害我就越高兴, ”她现在就秉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境在云琅山上搅和,反正还有一个月,谁都别想活得自在。
韩穆薇敛下眼睫凝视着音裳离:“若是有机会,你逃出霞瑟山就往闫银城外的碎石崖遁走,碎石崖下有一处上古遗留下的传送阵。”
音裳离闻言端着酒杯的手一紧,垂目浅笑,凄然说道:“我还能回苍渊吗?”褚喜云和吉音在苍渊造下那么大的孽,她还有何脸面再回苍渊界寻求庇护?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韩穆薇举杯在音裳离手中的杯子上轻轻碰了一下:“且你行事一向低调,为人又不张扬,小心谨慎些待在苍渊总比在这好,”最主要的是那处双向上古传送阵离霞瑟山并不远,且非常隐秘。
“好,”音裳离心中极为感激,孤身在异界,父母皆狼狈,韩尘微这个同界同期修士给她带来的不单单是温暖,还有一线生机,举杯饮尽酒,迟迟不肯低下头,就怕眸中泪滚落。
钟珠珠啃完一只猪脚,看着自己油腻腻的双爪:“如你能逃出如尚的掌控,我就帮你把神府中的追踪印迹给拔了,”若是逃不出,那追踪印迹也就没必要拔除了。
音裳离一顿,后立马起身拱手行礼:“前辈和尘微予离殇的恩德,离殇感激不尽,”神府中的追踪印迹也是她所深恨的。
“你不用这般感念,”钟珠珠施了个清洁术,后抬眼看向站着的音裳离:“我帮你只是因你做的事恰巧有益于我们接下来在衡元界的行事。”
如尚若是真能死在音裳离手下,那霞瑟云居和散修盟定会与云琅山势不两立,如此云琅山也就与崩解不远了。而她要的便是褚云琅众叛亲离,孤立无援,一人遁离云琅山。
“不管前辈目的为何,此番情义离殇都会铭记于心,”音裳离有自己的判断,她知道这两位既然来了衡元界,就算是没有她这一出,但看最近的流言蜚语便知成事也是迟早的问题,她们没有必要一定要帮她。
钟珠珠没话了,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鱼。
这顿饭三人吃了足足一个时辰,韩穆薇和音裳离才勾肩搭背醉醺醺地跟着一脸严肃的钟珠珠下了楼,姐啊妹的叫得可亲、热了,临别时更是如割肉一般依依不舍。
好不容易送走了音裳离,韩穆薇拐了个弯,原本迷蒙的双眼立时就变得清亮异常,快步跟上自家的珠珠姑祖,感叹道:“自喝了一坛子的醉梦三生后,就再没有酒让我迷、醉了。”
盘坐在神府中的小天菩忍不住提醒她:“薇薇儿,你不是在沐尧跟前赌咒发誓一定要戒酒吗?”这就是典型的屁股一调就忘事的主儿。
韩穆薇两眼一眨,又是迷蒙一片:“什么,菩菩你在说什么?”
小天菩见她这般,两短粗似藕节的胳膊一抱,小脑袋微微一扬:“哼,你就装吧,”等回了苍渊界,她一定要告诉沐尧薇薇儿又偷喝酒了,“我不管,你一定不能再把自己喝醉了。”
“一定一定。”
回到小院,钟珠珠直接躺到了桃树下的摇椅上,韩穆薇则拿出个蒲团放到檐下,闭目修炼。
日落西山,消失了好几天的释骢再次光临,未等坐下,他便开口了:“小薇子过来,老祖有事要与你说。”
韩穆薇连忙走近,拿出茶具和茶叶开始泡茶:“释骢老祖,你有事尽管说,尘微听着。”
钟珠珠只瞥了一眼释骢,心中便了悟了:“你回苍渊闭关已是势在必行,不能再拖了,”其周身的灵力溢散得比前几天更为厉害,再不闭关恐将损伤丹田和经脉。
“哎……,”释骢也没成想遇着自家后辈,得知苍渊宗门的事后,心中挂念担忧少了,会使得修为自行精进,现下正如这圆脸丫头所言,他的修为已经不能再压制了。
看向一脸惊愕的娃子,释骢笑道:“我与你说说衡元界的一些势力遍布,明日再带你见见几个老友,这三水行人洞府就暂时交给你们两丫头打理了。”
“三水行人洞府?”韩穆薇扫视了一圈自己住的院子,后立马放下茶壶,问道:“释骢老祖,你是说要将这一片九十九间大小洞府交给我打理?”这在现世就是包租婆。
释骢摸着自己的圆肚子,笑着点首道:“对,不过只是暂时的,”他打下这一片“江山”也是忒不容易,即便尘微娃子是自家徒孙的嫡系后辈,他也不准备就这么轻易的把三水行人送出去。
韩穆薇笑弯了一双眯虚眼,继续泡茶:“明白明白,”包租婆在现世可是一最让人羡慕的职业,“释骢老祖,你有什么交代的尽管说,尘微一定铭记。”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这两娃子精得很,释骢都已经见识过了:“就是待我离开后,你们便搬到隔壁我的小院去住,然后人在的时候,记得开门做生意便可。”
就这么简单?韩穆薇想到了那日她和珠珠姑祖去租住洞府的场景,不禁咽了咽口水,确实是非常简单且直接。
“接下来我要与你们说的便是衡元界的势力遍布,”释骢脸上笑意一收:“衡元界与咱们苍渊界在势力组成上是存有很大不同。”
“咱们苍渊界主要是宗门,而衡元界除了六宗之外,还有三大势力,首位便是沧浪庞家,这个家族与苍渊界秋水蓝家有些相似,不过他们族人大多都是冰灵根;次之就是散修盟,以霞瑟山为头;而这第三你们也熟悉。”
钟珠珠闻言闭上双目:“云琅山,”褚喜云确实厉害,不然他也逃不出苍渊界。
释骢轻嗤道:“云琅山是褚喜云一手建立,他确实可称雄,只可惜其心术不正,即便称雄也只能堪一代枭雄,”况且他怎么瞧着云琅山气运已到头了呢,“盛魔门的周宁儿将将携女入云琅山,这南大陆驱兽宗的华清婆娘也领着儿子跨入了临边城。”
韩穆薇给两位祖宗倒了茶:“估计接下来就不用我们推波助澜了,”今日音裳离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亮出名头,这流言蜚语只会愈演愈烈。
“你说的对,”钟珠珠接过韩穆薇奉上的茶:“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不要再有动作了,坐着看好戏,等音裳离大婚。”
这两丫头是故意的吧?释骢吸溜着云雾茶:“明天带小薇子见了人之后,我就回苍渊界了,你们在这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衡元界再热闹,他也不能拖了。
韩穆薇拱手行礼:“释骢老祖放心,尘微和珠珠姑祖定会全身而退。”她们是来衡元找活路的,可不是来玩命。
云琅山上黎晨吉居,音裳离背靠着云丝枕斜躺在榻上,拿着本经书在看。吉音悄没声地走了进来,见着闺女不禁幽幽叹道:“你这倒是清静,”来到另一边的榻上坐下,一手抵着茶几轻揉着头上的穴位。
“清静,”音裳离的醉意早就散了,一双美眸盯着书抬都不抬一下,冷声说道:“我这有什么好不清静的?他们一个个的还能顶了我的位置,替我嫁入霞瑟云居不成?”
吉音揉捏额头的手一顿,后扭头看向依旧斜躺着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不喜,不过嘴上还是放柔了语调:“黎儿,你还在怪娘?”
“怎会呢?”音裳离放下经书,坐了起来,端起茶几上的茶,举止优雅地喝了两口茶,才说道:“我得谢谢你,若不是你来了衡元界给我发传信,我也不会那么快地跑来云琅山自投罗网,那也就永远不可能与你们这对男女划清界限。”
“你,”吉音没想到这丫头气性这般大,她忽的站起身,手捏丝帕指着音裳离:“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的,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想摆脱我这个娘,你就不怕心魔缠身。”
“你和褚喜云卖亲生女儿都不怕,我怕什么?”音裳离看着吉音指着她的那根手指,讽刺道:“你也就敢在我这放肆,有本事去琅琊居撒泼呀?”她也是才晓得这人就是会欺软怕硬,“这么能耐,今儿上午你怎么不把周宁儿母女轰出云琅山?”
吉音眼泪如泉涌一般:“黎儿,这般境况下我们母女反目成仇真的好吗?”
音裳离嗤笑道:“不要哭,”她手指心头,“你来这什么目的我心里一肚子数,但我这个做闺女的以过来人的身份,得告诉你想要什么就自己争取,别人……呵呵凭什么帮你?”
“娘在这衡元界除了你就什么……”
“停,”音裳离面色一冷,瞥向吉音:“你在衡元界除了褚云琅就什么都没有,我已经被你点首同意卖了,”说完她便拿起经书继续看,“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吉音看着这么冷漠的音裳离,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心似被人揪着一般。想到琅琊居中的几人,她顿觉彷徨,以前与云琅分隔两界是眼不见心不烦,可现在境况不一样了,自那几人来了,她就连插脚的地儿都没有。
待吉音走后,音裳离放下经书,冷冷地笑道:“原来我在她眼中就只是一颗可利用的棋子。”
琅琊居中,周宁儿紧紧地挽着褚云琅的左臂,冷眼看着正端着玉碗喂褚云琅喝灵露的华清,褚音黎说得还真没错,褚云琅从来就不属于她一个人,心中钝痛,但却无处言说。
“慢点,”一脸清冷的华清拿着锦帕轻轻地给褚云琅擦嘴,后再继续喂:“你人受伤了,怎么不给我传信,我也好早点过来服侍你。”
褚云琅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张嘴吞下一小勺灵露,心中在想着到底是谁在外散播谣言:“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看向立于一旁的华瑾,“你也找地方坐,”为什么世上会有晴婴果这样的东西?
带着一脸淡笑的华瑾现已是金丹巅峰的修为,拱手朝向他的父亲说道:“儿子还是头次来云琅山,想出去走走,瞧瞧父亲的家,顺便看看音黎妹妹,儿子给她带了礼物。”
“好,去吧,”褚喜云心中哀叹,这又是一个不省心的,连带着瞧华清的眼神都冷了一丝。
这云琅山上是热闹渐起,住在临边城的韩穆薇二人也没闲着。送走了释骢,她们便入住了隔壁的小院,看着院中歪歪扭扭的两排瓜架子,钟珠珠竟找出了一把锄头开始翻土、捉虫。
流言不止,几乎是一天一波拖儿带女的美娇娘赶往云琅山,连着辽昭山脉都热闹了,临边城里更是多了不少外来客。
韩穆薇又租出去两间小院,握着两块晶莹剔透的灵石,心情美极了:“珠珠姑祖,我觉着咱们这租金可以再涨点,”褚喜云真的是太旺她了,她这才刚接手三水行人洞府,生意就红红火火。
“你还有几间洞府没租出去?”蹲在瓜架下的钟珠珠看着开出的小黄花,正在考虑要不要抓些蜂回来。
“我瞧瞧,”韩穆薇拿出地图数了数:“就只剩二十一间了。”
钟珠珠看够了那些小黄花,就起身来到园中梨树下的摇椅上躺着,打了个哈气,顿时两眼水汪汪:“那就涨点吧。”
韩穆薇立马拿出一块新玉简,重新刻录了一分价格等级:“也不知道释骢老祖回去宗里会不会吓到我师叔?”毕竟人无音无信一千五百年,这突然回去就要闭关冲击合体境,摆哪家掌事人身上都淡定不了,“内门事务处也得忙活着算计月例,”又是一大笔。
而正如韩穆薇所想,释骢回天衍宗确实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当时未行正领着一众元婴、金丹坐在衍行殿的大殿之上,看着将将收入门中的一众单、双灵根小儿。
宝宁真君正与丹羽真君为一单火灵根的男娃吵得是不可开交,就在二人快要动手的时候,未行收到了守门金丹弟子的传信,顿时面色就不对了,清了清嗓子说道:“都别吵了,释骢老祖回宗,你们都先陪着本座去迎接。”
“什么?”宝宁真君一听释骢老祖,顿时就熄火了,这可是她的亲师祖。
未行领着一众人将将到衍行殿殿门口,一圆肚汉子便背着手到了三言峰顶,不等他们跪拜,释骢就闪到未行跟前:“你快让事务处的弟子给本尊把月例算清楚,本尊急着闭关冲击合体。”
“是,弟子这就去办,”一千五百年的出窍境月例,未行想想只觉两眼发花,但还没忘了行礼。
韩显等人接到了消息也很快就赶来了,释骢见着想见的人,那笑得是眉不见眼的,不停地拍着韩显的肩膀,嘴里道着:“好……好,没堕你师祖的名声。”
“您回来得正好,”韩显也是相当高兴:“师父闭关冲击炼虚已到了关键,有您坐镇宗内,师父渡劫定是心有成竹。”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在衡元界的时候,他都有问过小薇子:“小薇子都已与我讲过。”
听到小薇子,韩显神色未变,拉着释骢便瞬移去了秘地:“师祖,您是从衡元界回来?”
释骢背手凝神:“对,衡元界有异,待我成就合体之后还要赶回去盯着,”一百七十八年可是转眼就过去了,“你们也要做好准备,倒是随我奔赴衡元。”
“是,”韩显拱手行礼:“多谢师祖替韩显照顾小薇子。”
提到这个,释骢双眉一拧,忽的转身面向韩显传音道:“你给我透个底,跟随小薇子的那个龙族姑娘是何来历?”那龙族知道得太多了,且还能伤了褚喜云,他这心里怦怦的,又怕自己是多想了。
韩显抬首应道:“天刑琼衍大人之义女钟氏珠珠。”
释骢双目瞬间瞪圆,心中念头一动:“那小薇子……,”他明白了,寻寻觅觅终是让他见到了,“好……好,你去让事务处将我月例核算一番送去白云涧,我准备三日后闭关。”
“是”
衡元界临边城,还有三日就是音裳离大婚,三水行人的洞府已经全部被租出去了,韩穆薇现在每天最热衷的事情除了修炼、炼体,便是和钟珠珠去蓬莱酒家听大戏。
“唉唉,大家听说了没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就差把头凑到四方桌子中心了,两眼滴溜溜地扫着在座的其他几人:“霞瑟云居明天就要把那童云柔送去云琅山了。”
“真的假的?”
大堂内的人个个都把耳朵竖得高高的,一个身着白色齐胸纱裙的女子仰首喝了一口酒:“看来褚云琅所受的伤不轻呀,你们就不好奇是谁伤了他吗?”
“好奇呀,怎么不好奇?”众人纷纷嘟囔道,“但有人知道吗?”
坐在右边靠墙那一桌的两个圆脸姑娘今日换了菜,终于不再是烤乳灵猪和清蒸果子鱼了,一人拿着一只巴掌大的卤灵鸽吃得是两眼泛光,这么些日子下来,店里的伙计都已经摸清她两什么口味了。
“珠珠姑祖,您说褚云琅的那些女人清醒了没有?”韩穆薇算着日子也快一个月了,那些女子过去都天南海北地住着看不见还能自欺,想着自己在褚云琅那是独一无二的,现在都团聚了,她们不会总蒙着眼睛吧?
钟珠珠吃完了一只鸽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清不清醒,就看音裳离出嫁后造出祸端,还有几人愿意留在褚云琅身边便可知。”
韩穆薇点首:“明天如尚亲自送童云柔到云琅山也不无警告之意,”他心里不管怎么想,但明面上总不会让自己的闺女矮人一头。
“是这个理。”
次日,天还未破晓,霞瑟云居的大红凤撵就已经到了临边城外,近日被世人议论纷纷的褚云琅也终于现身了,不过其始终都同如尚一般坐在轻云轿中,并未露面。
“有劳如尚道友亲自送云柔来云琅山,”昨晚吸食了一块阴冥石,今天他才能出的云琅山,只是阴冥石治标不治本,至多只能够他撑三个时辰,阴冥之气便会被消耗尽。
坐在对面黑色红龙纹轿中的如尚微敛虎目,一双花白的小山眉眉尾处几根略长的眉毛显得尤为苍劲,抬手轻抚两寸长的花白须:“云琅道友客道了,本尊的爱女以后就托付给云琅君了。”
“请如尚道友放心,”褚云琅左手一动,轻云轿便让开了路:“云琅定会好好待云柔的,”感受到体内阳气在快速侵蚀着阴气,他恨不能现在就吞吃了大红凤轿中的女子,“请移步云琅山。”太久了,他已经受够了虚弱,这真真叫他难有片刻安心。
大红凤轿进入临边城后,只十息就过了城,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辽昭山脉。褚云琅的一众红颜知己此刻均聚集在琅琊居,等候新人,不过有几个心思浅的,面上的神色明显不佳。
黎晨吉居中,音裳离着一身大红云凤翔飞喜服,头戴九凤冠立于窗前,仰望着东方渐红的天际,掩在袖中的右手握着一只小白瓷瓶,这会让她心中稍安,还有两日,她便会随着如尚老鬼一同离开云琅山。
大红凤轿停在了琅琊居的内院中,褚云琅终于下了轻云轿,在如尚的见证下,亲自来到凤轿前,伸出完好的左手,轻语道:“云柔,我们到家了。”
“云柔多谢郎君眷顾,”伴着一极为温婉的声音,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放到了褚云琅的掌中。
褚云琅立马握住,手中细腻勾人心,神念一动,轿帘自动拨向一方,后稍稍用力,一只金莲踏出了凤轿。
身子略显娇小的童云柔戴着精美的凤冠,娇羞地低垂着头站在褚云琅身边,就在这时一缕金色日光洒下,更显得其尤为动人。褚云琅左手轻揽着她,细长的眼中跃动着点点星火。
“怎么不见音黎?”如尚神识扫过琅琊居,笑着问道:“黎儿不知本尊今日要来吗?”说来这褚云琅也是运道好,生了那么个天香国色,正巧戳中他的喜好,资质也不错,不然他可不舍得把云柔就这么让出去。
听如尚提到音黎,褚云琅轻笑出声:“还有两日黎儿就将出嫁,现已不便再抛头露面,”他戏谑地看向如尚,“怎么等不及了?”
“来见本尊也不算是抛头露脸,”如尚轻抚胡须,望向依在褚云琅身旁的童云柔:“说来本尊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心里念得紧。”
“郎君如此记挂音黎,真是叫音黎好生欢喜,”音裳离就这样穿着一身与童云柔没什么差别的大红喜服步入了琅琊居,走到如尚跟前:“您瞧瞧音黎,可是又漂亮了,”魅惑人的把戏她不是不会,只是从来不屑如此。
褚云琅这个闺女养得好啊!这一颦一笑都挠到他的痒处了,一把拉过娇美人揽紧,闻着她身上散出的馨香,如尚只觉口干舌燥:“你最美。”
“郎君当真会哄人,”音裳离心中刺痛,强憋下上涌的眼泪,黑黝黝的双目晶亮晶亮的,凝视着如尚,娇嗔道:“一路舟车劳顿,我爹爹可有说要怎么招待你?”
如尚就吃她这娇样儿,抬手轻轻捏着其精巧的小巴:“只要有你作陪,你爹爹爱怎么样怎么样。”
音裳离掩嘴轻笑,眼角余光扫过立于院中角落的吉音,见其满面复杂,心中只觉恶心,这便是他们想要的,就不知待两日后,他们是否依旧能欢喜?
临边城小院中,韩穆薇又结束了一次龙气锻体,相较于刚开始,她现在已经很适应那样的疼痛了,洗干净自己后,她便出了屋,发现院中多了几只大头黄蜂,不禁有些新奇:“珠珠姑祖,这是您抓回来的?”
坐在梨树下,正盯着几只大头黄蜂的钟珠珠点首道:“嗯,一共捉了二十七中,不知为什么死了一只,现在仅剩二十六只了。”
韩穆薇见两只大头黄蜂正在瓜架上的小黄花中爬,便走到梨树下躺到空着的那张摇椅上:“我们是今晚出发先一步到霞瑟山,还是明天随着音裳离的轿子一块出发?”
“你说呢?”这事她也在犹豫。
“随着娇子一起,”这两日韩穆薇站在音裳离的位置上仔仔细细想过这事:“如果是我,与其于霞瑟云居行事,还不如在半路动手,”要知道霞瑟云居可是如尚的老窝,她怕音裳离会提前下手。
钟珠珠没有意见:“好。”
韩穆薇看着天边的晚霞,笑着说:“明天又是个好日子,”宜出行宜嫁娶,还宜丧葬。
云琅山黎晨吉居,音裳离一整夜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圆月,吉音端坐在榻上不走也不吭声,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好似如此便能打动音裳离的心一般。
“他这两日可有再露过面?”音裳离面上满是讥诮:“有了新人忘旧人,”褚喜云的伤应该好了不少,外头的流言倒是助了他一把,看来如尚对这云琅山也有企图,不然也不会提早将童云柔送来。
吉音幽叹一声:“也许是娘错了,”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云琅不止她一个女人,但真实见到还是叫她心寒,“黎儿,娘……”
“太迟了,”音裳离手指院中的大红轻云凤轿:“辰时一到,我便要坐着这轿子离开了,自此我与你,与褚云琅就再无瓜葛。”
“黎儿,”吉音的眼泪滚落了眼眶,右手执帕掩着嘴,曾经她以为云琅会看在女儿嫁予如尚的份上,给她一个正正当当的名分,可现在看来一切都知道她以为罢了。
音裳离嗤笑道:“路都是你选的,那就不要哭,”圆月已西沉,东方既白,再过一个时辰,她就可跨出云琅山,自此生死一人,了无牵绊。
经历了两天两夜的采补,褚喜云体内的阴气终于能抵住阳气的侵蚀。今天日子特殊,他纵有万般不舍却依旧放开了佳人,起身下床。
童云柔到底是纯阴之体,阴气强盛,两天两夜的采补也仅是让她略显疲惫,见男人打算离开,便撅起小嘴,拥着锦被坐起娇声道:“郎君要去哪?”
褚云琅轻抚她透粉的面颊:“你忘了今日是你父与音黎的大婚,我怎可缺席?”
“云柔初初来云琅山,你不陪着,人家害怕,”童云柔想到音裳离那张脸,心中顿生不喜,她爹爹就是见了那妖精才舍得将她送出,虽然褚云琅也确实能配得上她,但她更喜欢自己选。
“那你同我一起可好?”褚云琅轻轻捏着她面颊上的嫩肉,指下的细腻和清凉每每都叫他情不自禁:“一会辰时就到了,我们可不能让你父亲等着。”
“好吧,”童云柔两眼珠子一转,便一点不知矜持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正好我也去见见各位姐姐。”
一说各位姐姐,褚云琅眉头不禁一紧,那些女人恐怕要坏事。
辰时一到,外面的喜锣就敲了起来,吉音立马拿起一旁的盖头就想上前给女儿盖上,只是手将将举起,便一把被音裳离给擒住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从这一刻开始,她与他们就是陌路。
“黎儿……”
音裳离拿过大红盖头,往上一抛,大红盖头轻轻地飘落下来,盖在九凤冠之上,后她就转身走向了门口。
“黎儿,爹爹来了,”褚喜云面上还带着些许不悦,刚刚若不是童云柔的痴缠,他也不至于会迟来,瞬移上前,轻轻执起音裳离纤细的手腕,传音道:“爹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你放心,爹爹很快就去霞瑟山接你回来。”
“你该祝我一生安乐,”音裳离对他这些话是耳若未闻,明日都是奢求,谁还会想以后?
看着褚喜云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入了轻云凤娇,站在院中的十来位各有千秋的美妇神色多多少少均有些变化,而立于这些美妇之后的男女也都不约而同的撇开了脸,无一位面上有丁点欢喜。
音裳离坐于轿中,隔着盖头隐约可见大红的轿帘落下,她抬手扯下了盖头,感知到轻云轿离了地面朝着云琅山的山门飞去,她微微弯起了唇角。
轻云轿轿内极为宽敞,音裳离躺下后摆了个妖娆姿态,后静静地等着,她知道如尚早已迫不及待,如此正好。
霞瑟山与云琅山地处西大陆东、西两个方向,半日赶路,轻云凤轿终于临近了西大陆的中心城呜弥城,正在轿中假寐的音裳离嘴角微微上挑,纤弱的肩上就多了一只大掌。
“还是黎儿最知本尊心思,”如尚享受着指下的光滑,双目紧盯着娇人。
音裳离双目未睁,玉足一勾:“来都来了,难道还要黎儿主动。”如尚大悦,就势覆上娇人:“你总是这么让本尊稀罕。”
缀在轻云轿之后的韩穆薇戴着绿草帽,嘴中含着遮天树叶,身上贴着两张隐身符,传音予一旁的人:“珠珠姑祖,如尚进了音裳离的凤轿。”
“嗯,估计快了,”钟珠珠两眼盯着那顶已经不飞了停摆在空中的娇子:“一会只要音裳离出来,我就立马拔除她神府中的追踪印迹,然后你和音裳离一起走。”
“好”
轿中,如尚品尝着音裳离的红唇,极为享受,就在他已经不满足想要进入下一步的时候,突然尝到了一丝苦涩,顿时背后生寒,想要运转灵力击杀此女:“呃……你给本尊吃了什么?”他的灵力全数凝滞,双目瞪大,不可思议道,“禁灵散。”
音裳离妩媚一笑,憋着一口气抬手一把黑色匕首刺入如尚的丹田,轻语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扒掉你的宝衣吗?”
“你……褚云琅,”如尚一把掐住音裳离的脖颈:“你以为你逃得了?”他可不会一人来云琅山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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