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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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阳的沉默持续了一路, 直到回了公主府, 直到躺在榻上开始补眠,也没有再开口。

陆启沛同样沉默。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也没有打扰祁阳的心绪, 只一直守着她。守着她回府,守着她入眠, 而自己与她躺在同一张榻上,疲惫至极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与之相反的是,祁阳虽也有满腹心事, 却意外的很快睡着了。

陆启沛听到枕边轻浅的呼吸,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她又听着那呼吸声等了好一会儿, 最后在睡意袭来前小心的掀开锦被下了床。

祁阳没有被惊醒。

陆启沛重新穿戴整齐,又取了件暗色的披风披上,这才悄无声息出了门。

就像祁阳问的, 这次朝阳楼之事多半与谢远脱不了关系——他虽然死了, 但却不代表他手下经营的势力也随之土崩瓦解,尤其是在梁国, 谢远的势力根本没受打压。而陆启沛知道,齐伯想要复仇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且陆家与谢远的势力, 其实也并未分割得十分明晰。

如果齐伯联络上了谢远残留的势力,谋划了这一场刺杀……在完全避开陆家势力的前提下,齐伯行事想要瞒过陆启沛也不是不可能。

陆启沛心情沉重,之所以在祁阳面前底气不足, 也不是因为谢远是她父亲的缘故。更多是因为齐伯,因为齐伯年初见面时就表露出了异常,可她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如果,如果她当时上心了,严查之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昨日之事?

这个念头自升起开始,便在陆启沛脑海中徘徊不去。使她愧疚,使她不安,使她一刻也等不得,当晚便要去陆府向齐伯问个究竟!

陆启沛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大半夜又出门往陆府赶去。

路上她已经想过要如何开口质问了,然而等马车停在陆府后,她下车时却怔了怔——上元刚过,便是为了喜庆,别家门前挂着的也都是大红灯笼。只有陆府,门前挂着的却是两盏白灯笼,在这一片喜庆的色彩中,显得格外寂寥冷清。

府门外挂白灯,一般情况下都是府中有丧事。然而陆府外只有白灯笼却并没有挂白幡,而且陆府的主人只有陆启沛一个。如今陆启沛好好的,陆府的白灯笼代表着什么,便显得微妙了。

陆启沛看着那白灯笼有些怔忪,旋即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她几步上前,扣响了大门,门房很快将门开了,陆启沛却注意到对方腰间缠着白色的孝布。门房见她深夜归来也不意外的样子,只让开门道:“公子回来了?”

陆启沛眉头紧皱,问道:“门口的灯笼,还有你腰间的孝布,是怎么回事?”

门房听她这样问反而有些诧异,旋即便答道:“是齐伯。齐伯年事已高,今早便去了。晌午府中便使人去了公主府通禀,只是公子当时不在府上……公子这是没得到传报吗?”

陆启沛闻言眼眸微动,便了然了——当是她与祁阳今晚回府时脸色太过难看,让公主府的仆从不敢通禀吧?毕竟齐伯说到底,也只是陆府的一个管家罢了,陆启沛和陆府还不太亲近,在外人看来实在犯不着为他触了公主与驸马的霉头。

可想通了这一遭,陆启沛却仍是不敢相信齐伯就这么死了。这么一个可能是罪魁祸首的人,死在这般敏感的时刻,死在她找上门来讨个说法之前!

有些不信又有些惊诧,陆启沛面上只是沉着,对那门房道:“带我过去看看。”

门房不疑有他,关上府门便带陆启沛去了灵堂。

说来齐伯只是陆府的管家,可陆府的老人又有谁不知道,这三四十年间整个陆家都是靠齐伯撑着的。若非他忠心,别说陆启沛姐弟,就连她们的母亲也早就夭折了。所以哪怕如今齐伯交权,陆启沛接手了陆家势力,齐伯在陆府的地位也是不同的。

所以他死了,不用陆启沛下令,陆府外便挂起了白灯笼,陆府里随之设起了灵堂,就连陆府的下人也都自觉的戴了孝。

陆启沛入灵堂时,旁边守灵的仆从手中拿着一条孝布,也不知该不该往前递。

古往今来,便没有哪家主人给下人戴孝的。然而齐伯的地位又有些不同,在陆启沛接手之前,他其实已是陆家真正的主人。可他还是养大了陆启沛姐弟,甚至将权利也都还给了他们,早年间陆启沛和陆启成也是拿他当长辈尊敬看待的。

可惜,那也只是早年间了,早年间陆启沛虽然有些畏惧齐伯,却真是拿他当长辈当好人的。而如今双方几乎撕破了脸,齐伯更可能给陆启沛留下个烂摊子,想想都让人头疼。

陆启沛便无视了那仆从,她望着灵前那副棺椁,大步走了过去。

灵堂停灵,棺椁自然还没有封。陆启沛走到棺椁旁停下,抿唇盯着棺椁看了片刻,就在旁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她忽然便伸手去推那棺盖。

旁边的仆从都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又不敢,只好眼睁睁看着陆启沛施为。

随着一声略显沉闷的声响,紧闭的棺盖被缓缓推开了。陆启沛停手后探头一看,果然见到齐伯躺在其间。他脸色平常双眼紧闭,神态平和而安详,仿佛只在安眠。

陆启沛神色微怔,旋即又在旁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将手伸进了棺椁。

她探了齐伯呼吸,又试了齐伯脉搏,最后甚至在他脸上摸了一圈儿确定没有易容的痕迹,这才不得不相信齐伯真的已经死了。死得如此猝不及防!

沉默了片刻,陆启沛侧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伯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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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从陆府回来,陆启沛也没完全闹明白齐伯到底是怎么想的。

齐伯死在这时候,显然不是巧合。但陆启沛问过府中仆从,却都道齐伯死时安详,是躺在床上无疾而终的——他不是被人谋害,若非自然死亡,便该是自尽了。

刚成功刺杀了皇帝和太子便自尽吗?是大仇得报之后的了无遗憾,还是不想牵连更多的自我了断?陆启沛想不明白,心里却是堵得厉害,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和纠结之中。

以至于回到公主府她也没有休息,又在窗前呆坐了一夜。

翌日晨间,祁阳睡醒了,身边却没有熟悉的温度。她沉眠之后脑子还有些懵,坐起身下意识开始寻找陆启沛的身影,直到看见在窗前枯坐的人,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下来。

许是经过这一夜心情平复了许多,也许是根本无法对眼前之人生出隔阂。祁阳起身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起得这般早?”

陆启沛闻言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大冷天又赤着脚,下意识便先将人抱了起来。尽接着却想起了昨夜祁阳的冷淡,于是整个人都僵了僵。她觑了眼祁阳神色,见她眼中并无厌恶排斥,僵硬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而后又将她抱回了榻上重新安置好。

祁阳的指尖在她眼下划过,眉头紧蹙:“你眼下青黑怎么这般重?”说着摸了摸冰凉一片的另半张床,又问:“你昨晚又没睡?!”

陆启沛垂眸,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好半晌才说出句:“齐伯昨日去了。”

祁阳闻言同样怔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甚至颇为天真的脱口道了句:“难道这事与他无关?”话出口便知不对,真无关哪来这样的巧合?

齐伯死了,可也正因为他的死,印证了这件事必然与他有关。

两人相对沉默,晨间刚刚好转的气氛似乎又随之降回了冰点。最后还是陆启沛鼓足了勇气再次开口道:“昨夜我回了陆府一趟,使人查过了,此事陆家无一人插手。”

祁阳闻言看向她,对上陆启沛坦荡又忐忑的眸子,心中一时五味陈杂。她当然是相信陆启沛的,自己的枕边人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可如今这般局势,想要心无芥蒂却是太难太难。

良久,祁阳才别开了目光,说道:“你的意思是,暗处谢远还有另一支势力蛰伏?”

陆启沛闻言却摇摇头,说起正事来,她的神色反而平静了许多:“应当没有了。此番朝阳楼之变,在我看来已是孤注一掷的报复。宫中潜藏的那些势力便该是谢远最后的底牌,如今却都被大理寺卿瓦解。除非他们还有办法能调动军队,搅乱京中局势,否则便已是死局。”

调动军队是不可能调动的,皇帝又不是昏君。无论宫中的羽林,宫外的骁骑营,还是城外的驻军,三处掌兵者皆是皇帝心腹。若非有皇帝虎符圣旨,旁人想要调动,根本不可能!

祁阳看向陆启沛,陆启沛微怔了一下,旋即露出一抹了然,从怀中掏出羽林令牌递给祁阳。

陆启沛这个动作自然而然,神色间也不见半分委屈勉强,坦荡得让人自惭形愧。

祁阳最终也没有接那令牌,她别过头,起身:“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宫中出了这般变故,随时都可能传召。还有羽林那边,也需你尽快接手,之后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你休息的。”

说完这话,祁阳已经起身下榻,这一回她记得穿上了鞋子。

陆启沛收回手眉目柔和,低低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齐伯(欢喜):终于杀青了,盒饭还挺好吃。

太子(掀桌):好吃你自己吃去,拖着孤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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