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之夜,月色朦朦,笼罩在边梁河两岸上。
一艘富丽堂皇的大画舫上,有两人围桌而坐,旁边还有一女子操琴,一女子吹箫侧坐着。
不一会儿,侍女摆上了几碟精致菜肴,又替两人斟满了酒。
坐着的两人正是蔡二代和赵金福。
赵金福在外依旧身着男装,手里摇着纸扇子。
“金儿,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一面了。”蔡二代一饮而尽,赵金福只沾了沾嘴唇。
酒过三巡,乐伎们吹箫奏琴,一位歌女唱了两只小曲。
而赵金福却若有所思得想着某个浑人。
蔡二代只能压下怒气,笑道:“金儿,你知道我留在高句骊做什么吗?我和姚人借道去了大金,那里的圣山白雪皑皑,还有一个天池。”
此时,船行甚缓,河面上飘满了大小画舫,欢声笑语、丝竹弦歌处处皆闻。
叫人忘了这是在河面上,恍惚中以为是在闹市中逡巡呢。
“哦。”赵金福转头看着船外美景,越看越觉得索然无味。
月光皎洁,清辉一片,远山近水,风光如画,这良辰美景却让他提不起兴趣。
蔡二代只得又饮下了几杯酒,道:“金儿,你就理理我不好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赵金福绣眉一皱:“你怎么这么说?”
蔡二代十分尴尬,不禁有些恼意:“你的婚事我已经全盘了解了,我父亲可以说服官家撤旨,金儿,你不要担心,明天,我父亲就会代我向官家求婚!”
说完将酒喝尽。
赵金福一下站了起来:“放肆!你……”
蔡二代也站了起来,望着赵金福道:“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为什么?为什么!”
赵金福本也想发作的,蔡二代的话使她熄了火,便大声指责道:“蔡二,你我有别,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我已是林有德未过门的妻子,他是我的驸马,若有人他日说我闲话,小心我拿你是问。”
蔡二代气得脸都白了,一拍桌子站起来。
蔡二代顿时恼怒,他有些后悔,不该让林有德和赵金福接触的,不该让他们有时间接触的。
他记得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是在一个汴梁的一个文官家里。
他和父亲刚走进,她却刚走出去。
她撞上了他。
“我叫赵金福。”
“我叫蔡鞗,名字很难记,大家都叫我蔡二。”
“再见,蔡二。”
“再见。”
她的笑容中充满了羞涩和歉意,脸红得就像是雨天的晚霞。
他却希望再撞见她一次,因为她实在是个很迷人的美女。
第二次看见她,是在一家饭馆里。
他刚刚学会喝酒,刚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她就进来了。
看见他,她垂下头嫣然一笑。
笑容中还是充满了羞涩和歉意。
这次他也笑了然后醉了,是真的醉了。
她就这么闯入了他的生活,他从来预料不到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会遇到些什么样的人。
以前是,现在也是那双迷人的眼睛正在凝视着他。
迷人的眼睛,羞涩的笑容,瓜子脸上不施脂粉,一身衣裳却艳如紫霞。
他凝视着她,她却心在别人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
我才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一杯又一杯,蔡二代苦涩不断酝酿,他最爱的女子,为什么一次短暂的分离,她就成了别人的妻子。
明明我才是最爱她的人。
赵金福一直冷眼旁观,她摇着扇子,任由蔡二代喝得伶仃大醉,她的心思现在全在林有德身上。
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个浑人!明日就是最后一次报道了,你如果迟了,我就..我就罚你到时睡地板!!”赵金福想到浑人不由得娇羞。
突然,船舱上传来一阵叱喝声。
有人喝道:“朋友,放亮些,把我现在翻过去……”
另一人喝道:“闪开,既然敢阻拦衙内喝酒?”
“蔡公子在船上,你等宵小敢放肆?”
“嘿嘿嘿,天王老子在船上又怎么,闪开!”
舱内众人一惊,连忙走了出去。
只见画舫上站着五个壮汉人,他们围着高衙内,正和画舫上的两名护卫正对峙。
“识相的给小爷我让开!小爷我最近心烦意乱,再打是不?”高衙内看着两个小小的护卫,既然敢站在他的面前,完全不给他的面子,真是反了天了。
前段时间被林冲和同伙追杀就算了,他和慕容家交接情报后,顾不得休息,只能绕圈回到汴梁。
此刻好不容易回来,想要找个青楼放松放松。
他只是半月不在汴梁,现在居然有两个不长眼的护卫敢跳出来折煞他的脸面,真是找死。
“给我打!”高衙内身边五个壮汉立马一拥而上。
高衙内看不过去,飞起一脚踢那家伙。
“住手!”
“谁他么喊的住手!给小爷我滚出来!”高衙内厉声喊道。
赵金福和一脸哀伤的蔡二代迅速走上前来。
高衙内看到两人喝道:“你们什么人,意欲何为?不知道我是高俅之子吗?”
“你不认识我?”赵金福顿时黑着脸看向了高衙内,整个汴梁谁人不识她?
可惜,高衙内真的不认识赵金福,整天混迹在狐朋狗友和青楼中的高衙内哪里认识当今的五帝姬。
赵金福看着一脸嚣张的高衙内冷笑道:“嘿,我说你就是高俅的儿子吗?”
高衙内一听自己义父高俅被赵金福说出口,不由得抬头挺胸走了上去,道:“没错,在下就是高俅之子,你是何人,既然敢直呼我父之名?”
一旁的蔡二代把他打量了一番,问旁边上前的侍卫:“把他们解决了要多久?”
蔡二代带来的贴身侍卫,不屑的瞄了他们几人道:“大人,就他们这些花拳绣腿,下官一盏茶即可!”
而此时,赵金福已经转身离开:“交给你处理了,我得回去了。”
蔡二代的心在滴血,咧嘴笑道:“好极好极,那么把他们打残!”
“是!”说完,贴身护卫大步上前,对着正在殴打两个护卫的五人一拳打去。
顿时将一个倒霉蛋打飞掉进了汴梁河中。
“哇呀呀呀,兄弟们给我上!”
剩下4人,扯下了挂在腰间上的刀,冷笑道:“找死!”
说完,4把刀就向护卫劈了过来。
不知是瞧不起他们,还是不屑拔刀。
护卫暴喝一声,赤手空拳迎战,面对这些地痞流氓,护卫抢先出手。
只见他顺手一抓,便将碰到的其中一人手中的兵刃抢了过来,左手当胸一把抓住衣襟,顺手朝后一扔,扔到了河里。
再一掌,将已人打下河里。
“哼哈”两声,护卫连踢两脚,两人直接飞了出去。
“你...你别过来,我爹是高俅,你惹了我,以后在汴梁你混不下去的啊…”
高衙内不傻,他顿时知道踢到了铁板,知道他爹就是高俅之后,还敢动手的,绝对来头不小。
尤其是看到5个贴身小伙伴被一拳打飞,只能有意装傻。
“你大爷的,老子现在手痒得很,你爹是高俅都没用,我今天就是要弄了你!”
“不要不要,你大人有大量,……”
“不去大爷就要你的命!”护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想把他提过去。
高衙内顿时双脚腾空在半空中摇摆,叫道:“使不得使不得……”
“嘿,小子你……”护卫举拳就打。
“啊,不要打脸,不要,啊啊啊。”
“够了。”蔡二代看着被打成猪头的高衙内,慢慢走上前来。
护卫手一松,往后退出一步,屹立在一旁。
“你是谁?给我答话!”他厉声喝道。
高衙内牙齿已经漏风,半睁开眼道:“这..这位大哥,你能说个明白吗?”
蔡二代冷笑道:“谁给你的胆子?打扰我的雅兴?你是何人?你知道你坏了我的好事了吗?”
高衙内诧道:“公子,我只是让人揍了两个护卫啊?”
蔡二代冷笑道:“休得噜嗦,这次老子不把你弄残,不解老子心头之气啦!”
“大哥,不要,我就是想喝个喝酒而已。”
“呵呵,老子让你这辈子都喝不了!”
“不要啊。”
林有德进入汴梁的时候已近黄昏。
黄澄澄的汴河似粼粼漳水,林有德站在阴影之下,眯缝着眼睛。
不看汴梁的楼宇连阙、飞阁重檐,只是若有所思地远望着皇宫后的一座山,那里有一座塔,屹立在山间的监天司。
林有德他知道的事情远比很多人要多,尤其是关于监天司台上的那只雷鼎。
在这一行途中,鲁智深已经被林有德派出走一趟梁山。
舒了口气,林有德收回目光,不由地微扬了下眉头,带着林冲杨志武松举步向长街东侧行去,那里就是落脚地,赵家老宅,未来的驸马府。
虽说有点难为情,但他确实喜欢赵家老宅的装潢。
他看起来是个极为寻常简朴的人,可仔细看去,却发现他和常人很有些不同。
岁月如水般无情,未在他的脸上造就刻痕,却在他的心头留下了印记。
他嘴角还带着笑意,带着分从容。
他就似那万千涌入汴梁的百姓一样,来此不过是想要找个安身之地。
如今天下,大宋的北方有着大金和大辽在虎视眈眈,连年来,战事不断,百姓流离失所。
边境的百姓不奔大金,不向大辽,更喜欢来到大宋,只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大宋才是正统王朝。
林有德信步长街之上,像在享受暖阳的普照。
突然就听到天地间一声大响。
那响声如雷,轰然而起,震得汴梁都要颤抖起来。
林有德笑容微僵,终于扭头向城南望去,声音是从南方传来。
大响过后,天地皆静,本是喧哗沸腾的汴梁,奇迹般地静寂下来。
究竟那声响有何魔力,竟然造成这般景象?
林有德不解,素来平稳的一颗心忍不住跳得快起来。
身边很多百姓脸上惊惶,颤声道:“大凶之兆、血光之灾啊!”
这百姓,凄厉狰狞,面容扭曲,好像看到了横祸降临似的。
“大人?要不要去看看?”武松上前问道。
林有德警觉陡升,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到光亮如流星坠地,落在行进的队伍旁。
紧接着,轰地几声大响,烟雾弥漫升腾。
行进的队伍,瞬间被笼罩在迷雾之中,入阵曲遽停。
忽有数点黑影从长街两侧的重檐飞阁顶窜下,直扑队伍正中。
长街乱起,战马长嘶悲鸣,似乎预示不幸之事的发生。
马虽悲鸣,阵中却无人惊呼慌乱。
只听队伍中有人断喝道:“保护皇子!”
有刺客!
刺客要杀皇子!
竟有刺客敢潜入齐国都城汴梁,行刺大宋皇子,刺客是谁?
长街惊呼一片,百姓均被眼前之事震惊。
可皇子所领的队伍不惊,这些护卫皆是身经百战、刀头舐血,动乱起时,虽不知刺客是谁,但知道一点——无论刺客是哪个,刺杀皇子者,杀无赦!
这群刺客翻飞如群鹰搏兔。
就在一个刺客扑下那一刻,早有十数兵卫急动弓弦,箭如烈焰腾空,直冲云霄,带出两道彩虹。
两个黑影此刻在闷哼声中如石头般坠落尘埃,不等入地就被突出的长枪刺中,悬在半空。
还有三个黑影竟避开了怒箭枪锋,已落在了队伍正中,竭力扫清道路。
还有一道黑影冲在最前面,因为面巾被打落,露出如狼般狰狞的面容。
双目红赤,看起来恨意在胸,硬生生地夺过一杆长枪,只一挥,长枪横扫,击在一名士兵的身上。
那士兵被他抽得腾空而起,半空吐血蜷缩,眼看不能活了。
而此时,刺客中又有一人倒了下去,转眼间,身首分家。
那个冲到最前的刺客看也不看倒下的同伴,而是奋力前冲。
前方刀寒枪冷,前方杀机重重,可这个刺客不为所迷、不为所惊。
似乎他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进去。
他来此,就是要杀皇子,就算死,也要杀了皇子!
然而,这个刺客急冲没多久,身形陡凝,只因为他看到了一匹高头大马上的人缓缓抽出了一把刀。
杀气弥漫中,只有那人由始至终立在原地。
林有德静静地,双眼泛着冷漠的光芒。
“别挡道!!”
这个刺客大吼一声,手中的长枪对着林有德一投掷。
“锵”地一声,青色风刃飞过,这一刀凌厉凶猛。
这一刀是必杀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