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是肉长的,听到王畿的话,在座无不动容,尤其寒门出身的郑景,他能够体会这种饥寒交迫的苦。
可是他没有退路,也不可能为了那些灾民赔上自己的生命。
于是他硬着心肠说道:“飞白(王畿字),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都是实情。可是,一县有一县之实情,一郡有一郡之实情,一州也有一州之实情。而我大周现在的实情是国库空虚,国力衰弱。”
说着他指向北方大声道:“北边,鲜卑、匈奴、乌桓等草原部族年年南下劫掠,边疆百姓那才叫真正的苦不堪言。朝廷每年的赋税有三分之一要用于巩固边防,而如今呢?如果不解决土地的问题,光豫州的赋税就要少一郡,这还不算。就在陈留北面的仙公山,黑山贼正在那儿盘踞,时不时也要出来劫掠百姓,朝廷也要发兵剿灭。这些都要钱,可现在国库没有钱。”
说着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县令,拿一县之小节阻国家之大计。朝廷有规制,州府议事,县令无资格参与,来人,叫两个县令退下。”
此时几个衙役进来了,对着二人说道:“二位大人,这儿没你们的座了!”
王畿死死的盯着郑景,郑景看到王畿的眼神,心里感觉被剑刺了一下,连忙把头转到一边,不再看他。
王畿看到郑景的反应后,心里失望,站了起来。刘缙不想和几个衙役计较,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过两人都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并没有下去。
何箴看着两人,轻蔑道:“刺史大人叫等下去,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此时一直沉默的刘缙开口问道:“但不知叫我们下到哪里?”
“该下到哪里就下到哪里。”何箴道。
刘缙听了这话,抬头看了看屋顶说道:“那我们就去洛邑、十三曹,去玉熙宫,最后去午门。”
何箴脸色一变吼道:“放肆!”
这时,一个将领进来,就是上次抓人的将领,他禀报道:“启禀各位大人,灵丘有刁民通贼,已被缉拿,请各位大人定夺。”
何箴站起来,指着刘缙和王畿道:“顶撞?拖延?现在好了,灵丘刁民通贼。刘缙,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郑景则在心里叫苦,何箴那脸上的笑容不要太明显,是个人都知道他有问题。
此时他说道:“刘缙,我先不管你与此事有无关系,现在你带着兵回灵丘,把那帮刁民就地正法!你可明白?”
此时,一直沉默的刘瑞开口了:“郑大人,灵丘属于陈留治下,属下身为陈留郡守,治下百姓通贼,当由属下亲自查办!”
郑景暗骂刘瑞狡猾,本来由刘缙这个县令带着兵去,那么这些兵根本就可以不理刘缙,直接杀人然后把责任推到刘缙身上。可刘瑞不同,他身为郡守,说话的分量与县令不同,就是他这个刺史也没有罢免之权,最多就是弹劾。可是刘瑞的话让他无从反驳,身为郡守亲自处理治下的案子,难道你还说他不对吗?当下只能答应。
收到答复的刘瑞站起来对王畿道:“飞白,你立刻回封陵安抚人心,以免封陵出现同样的事。”
“诺!”王畿答应了一声就立刻退下了。
而后,他又转向将领:“蒋校尉!麻烦你派兵把那些通贼的刁民押到陈留去。要注意,路上不可有任何闪失,不能死一人。否则,本官只能杀你交差了!”说着,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看得蒋校尉冷汗直冒,答了一声“诺”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布置完任务的刘瑞对郑景行了一礼:“郑大人,此事重大,属下要立刻回陈留审问犯人,这就告辞!”说完对着刘缙说:“穆青,我们走。”然后跟着刘缙大摇大摆的出了州府。
州府里陈留也就一天路程,两百余里,次日午时左右,刘瑞和刘缙来到陈留郡,那群灾民被蒋校尉绑在郡府的门外,引来周围无数难民的围观。
刘瑞和刘缙来到郡府前,蒋校尉来到刘瑞面前说道:“既然大人到了,便可以行刑了。”
刘瑞转过身瞪着蒋校尉,皱着眉头道:“何时行刑由本官说了算,尔等只需听令便是。跟我进来!”说着走进来郡府的大堂。
“把外面几个人犯的卷宗给我。”刘瑞对蒋校尉吩咐道。
蒋校尉露出疑惑的眼神:“大人,哪儿有卷宗啊!抓到人的时候就下令行刑了。”
刘瑞看着蒋校尉:“没案卷叫我监斩杀人?”
他转向郡丞问道:“人犯是何时抓到的?”
“昨天天亮前抓到的。”郡丞答道。
“什么地方?”
“灵丘县城外三十里,何家铺!这些大人也要管?”此时蒋校尉问道。
“这些正是我要知道的。”刘瑞说道:“人犯天亮前抓到,禀报却在昨天上午就送到刺史府大堂。陈留离州府两百余里,你们的禀报是插着翅膀飞去的?你们想干什么?”
“立刻派出两路急报,蒋校尉,你派人去州府,向郑大人呈报,我派人去安邑向州牧大人呈报,此案必须由州牧府、刺史府和刑名府共同来审。”刘瑞继续吩咐道
蒋校尉对着刘瑞道:“大人,我们可是刑名府的兵,来陈留只管杀人,不管其他!”
“顶得好。”刘瑞朝着蒋校尉竖了一个大拇指,问道:“杀错了人,是你顶罪还是刑名府顶罪?”
蒋校尉愣了愣,说道:“我们是奉了郑大人、何大人的命令杀人的,到时候出了事也该二位大人担着,和卑职有何干系?”
刘瑞仿佛被他的天真逗笑了,又仿佛很生气,声音也大了几分:“那你现在就拿郑大人、何大人的亲笔指令来看。拿不出来是吧?这事你就脱不了干系。”
此时,蒋校尉被他震慑住,再不敢提杀人的事。
此时刘瑞又自言自语道:“此案有天大的漏洞,绝不能行刑。”
“这个案子说小,在陈留就可以行刑;说大,刑名府、刺史府还有州牧府,州牧府上面还有朝廷。”说着指着蒋校尉:“你乃奉命行事,现在既然无上司亲笔指令,我做为陈留的现任官,也是此案的监斩官。那么按律,一切都该按照我说的做。我不签字,谁敢杀人?到时候上面追究起来,可没人替你们抵罪。”
“还有。”本以为说完的蒋校尉又是一个激灵,只听刘瑞说道:“一众人犯在审明之前,绝不可放纵瘐毙,走一人或者死一人,我拉着你们一起顶罪。”
蒋校尉被吓得冷汗直流,连忙答应。
刘瑞这才作罢,转向郡丞问道:“赈灾粮还可以发几天?”
郡丞恭敬的回道:“回大人,还够发一天。”
“你做了哪些准备?”刘瑞又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