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此前是做足了准备要同吐谷浑联手攻打仇池的。
虽然他内心不想承认,可他也清楚,檀邀雨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称帝了。
所以他迟迟不召见王谢二人,就是在暗中联络吐谷浑出兵。
只要王谢二人在北魏的朝堂上说出称帝的话,哪怕只是表露出檀邀雨称帝的意图,拓跋焘都会立刻以盗国之罪讨伐仇池。
然而谁也没想到,檀邀雨居然就这么放手了。让拓跋焘精心准备的铁拳无处可落。
拓跋焘自然不会甘心,所以吐谷浑很快便收到了崔浩代魏皇写来的书函,信中要求吐谷浑想方设法在两个月内与仇池产生冲突,否则结盟无望。
吐谷浑国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将赫连定献上去的功劳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带过去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私下去见赫连定时,本来被药物折磨到神智不清的赫连定,突然对着他冷笑道:“你以为拜火教的人是在帮你吗?你也会同我一样,落到生不如死的下场……”
吐谷浑国主对拜火教并不陌生,因为拜火教原本就是途径吐谷浑流入中原的。国中也有不少民众信奉该教。
然而拜火教的左护法毫无征兆地到来,还是让吐谷浑国主心生警惕。。特别是他还带来了夏皇赫连定。
按左护法所言,当初赫连定被北魏擒获,是拜火教主将他从北魏大军中救出。然而赫连定伤势太重,且夏朝已经气数殆尽,是扶不起的阿斗了。
拜火教愿意将赫连定交给吐谷浑国主,以赫连定做为礼物,同北魏交好结盟,以求共同瓜分仇池。
对于这种提议,吐谷浑国主并非毫不怀疑。他虽然被神山山脉隔绝在中原西侧,但对于拜火教在夏朝的行径还是有所耳闻的。
然而他对仇池土地的渴望,还是让他无视了对拜火教的猜忌。
吐谷浑的流民经常会偷偷翻越山脉,从仇池偷盗抢掠粮食。虽然很快就会被仇池人赶走,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却在国中越传越广。
仇池有盐,有吃不完的酒肉,有各种新奇古怪的东西。商队的马车整年进出,从不中断,只要是这世间有的东西,无论是南海的蛟珠还是柔然的狼皮,你都能在仇池找到。
最让吐谷浑人神往的,是仇池神奇的土地。同样贫瘠的山地,仇池的土地却能种出粮食!足够所有人吃的粮食!
据说仇池的土地会自己吐水,灌溉种子。同样的种子,在仇池的土地里种下去,收成也是别处的两倍!
仇池的土地如金子般珍贵,只要拥有了仇池神奇的土地,吐谷浑的人就再也不用饥一顿饱一顿了。
所以尽管对拜火教有所怀疑,吐谷浑国主依旧按照左护法所言,将赫连定秘密押送到平城,献给魏皇,并表明了想要结盟的意图。
可谁曾想,魏皇明明已经表示,会同他们一道攻打仇池。转眼不过几日的功夫,又出尔反尔!还写信要吐谷浑先行向仇池挑起事端。
吐谷浑国主恼怒不已,仇池这几年的脱胎换骨,都是拜仙姬所赐。单靠吐谷浑自己,怎么敢招惹仇池?
果然中原人都太过狡诈!
经此一事,无论左护法再怎么口若悬河,吐谷浑国主都对于北魏的要求直接置之不理。
反正对吐谷浑国主来说,最差的状况也只是继续守在神山西麓,总比给北魏当替死鬼强。
于是北魏的书函很快被转呈到了阿胡拉的面前。这位拜火教主自从上次与檀邀雨和苍梧尊者连续交手后,元气大伤。
若是放在以往,他怎么会在乎,不过是吸收一个儿子还是两个儿子的问题。
可此时他的补药人无一存活,他虽闭关了足足一年,不仅功力恢复有限,煞气蛊的反噬更是折磨得他整日无法安眠。
煞气蛊畏寒,需要不停吸食含有煞气的血液,用煞气的热量取暖。没有了足够的煞气,仅剩的煞气蛊也完全得不到满足,只能靠啃食更多阿胡拉的血肉来获取能量。
幸好九熹带人捉回了被行者楼藏匿起来的红龙。
虽说红龙那时的功力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又因吸收过行者楼的剑气,无法被阿胡拉吸收。可是红龙仅剩的煞气还是可以帮阿胡拉养着煞气蛊,以此减轻蛊虫的反噬的。
然而阿胡拉又不满足于此。当他发现红龙其实很有练武天赋时,便干脆将红龙关了起来。亲自教导他修习煞气,为自己繁殖更多蛊虫。
红龙从出生的那一天算起,就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来自父母应有的关爱。
然而此时,为了能让他的煞气快速成型,他那曾经高高在上的教主父亲,不辞辛苦地每日都来监督他练功。
若不是他还被关在生铁铸成的牢笼里,他差点就要被这“父子情深”感动了。
然而讽刺的是,尽管他心里清楚,自己只不过是煞气蛊的罐子、食粮、繁殖场,可他依旧抑制不住自己想要练功的迫切感。依旧会因为阿胡拉对他满意地点下头而欣喜不已。
然而今天,父亲似乎与以往不同。阿胡拉走进囚室时,阴鸷的气息几乎扑面而来。他检查过红龙的煞气后,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喜色,反倒带着怒气道:“太慢了!”
红龙不明所以,他的煞气明明进步了许多。可还不等他发问,就听阿胡拉接着怒道:“你这样修炼下去,本尊要等到何时才能养成足够多的煞气蛊,去杀了行者楼的所有人!”
红龙一听说是行者楼,就猜测是不是檀邀雨又做了什么,可阿胡拉显然没打算听红龙发问,直接抓起红龙的手臂,割开一条尺长的口子,将足足两倍的蛊虫又释放到红龙身上。
蛊虫一嗅到血味儿,便疯狂地吸食。红龙只觉得自己身体像是要被抽干了一般,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
阿胡拉见状,捏着红龙的下巴给他喂了一粒药。收回蛊虫后,又冷冷道:“别偷懒,赶紧起来练功。你若是连蛊虫都养不好,那本尊便留你无用了!”
红龙的身子颤了颤,他垂着头,似是发问,又似自言自语道:“除了做你个药人,除了养蛊,你可曾有一日把我当做是你的儿子?”
阿胡拉冷哼一声,反问道:“你若不是本尊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有献身给真神的机会?”
红龙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他嗤笑起来,似乎在笑阿胡拉,又似乎在笑自己,“中原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副皮囊,还给教主您也无所谓。不过幸好,我的灵魂不是您给的……”
红龙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袖口,随即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