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一声软糯的呼唤从将军府的大院里传了出来。
檀道济刚下朝回府,长耳的突骑帽还未及摘下,便看见自己才刚三岁的宝贝女儿檀邀雨,迈着小短腿,欢快地向自己奔来。
檀道济面上原有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他弯下腰,张开双臂道,“这是谁家的玉娃娃?快让爹爹抱抱!”
小邀雨跑到檀道济近前,撒娇道,“爹爹,你今日回来得好晚哦看招!”
女娃娃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晃出道银光,接着一把短剑便向檀道济刺来。
檀道济镇定自若的一个错步,侧身躲过了女儿的一击。又出掌一劈,不轻不重地敲在了檀邀雨持剑的手腕上。只听“啷”一声,小邀雨短剑脱手,掉在了地上。
那短剑虽不长,可是三岁的小娃娃在背后拿着,剑都超过她头顶了。檀道济方才一见到女儿,就注意到了她身后藏着的短剑,却假装没瞧着,陪着小女儿玩这偷袭的把戏。
此时檀道济再低头看女儿,却见她只是站在原地不动,这倒十分异常!平时她偷袭不成,总是要躺在地上打滚耍赖个不停的。
檀道济苦笑,都说孩子有样学样。小邀雨没能学会她母亲的娴静端庄,反倒是某日早起时,看到爹爹和两位哥哥在校场对招后,便学会了偷袭亲爹。
檀夫人起初还因此狠狠教训过小女儿,可架不住檀道济宠着,纵着。小邀雨的两个哥哥也处处维护她,甚至替她顶错。
日子一久,檀夫人也只能败下阵来。谁让小邀雨连抓周拿的都不是女红绣帕,纸墨笔砚,而是他二哥檀粲偷偷放在桌上的,一把未开刃的小短剑。这把小短剑后来就成了邀雨的贴身之物,由于没开刃,檀道济也就随她去了。
或许真是龙生龙,凤生凤。檀道济很早就发觉自己的小女儿极具练武的天赋。对武功兵法往往一点就通。
檀道济最开始还有些遗憾,想着邀雨若是个儿子,檀家便后继有人了。不过后来他也想开了,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只要她过得开心,是学女红还是学武功,又有什么区别?等她长大了,大不了就留在家中,招个上门的女婿,反正他也舍不得女儿嫁人。
檀道济自己想通了以后,便干脆花重金为女儿延请教习,旁人都议论,檀家这是要培养个成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呢。
见小邀雨站在原地半天,依旧不吱一声,檀道济蹲下身,将女儿拢到怀中,宠溺地哄着女儿道,“雨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怪爹爹下手重了?”
小小的人儿拧着眉头,嘟嘴气鼓鼓道,“师傅说,我人小,脚程短,不宜长攻。可是我都跑到爹爹面前了,怎么还是不行!”
檀道济被她逗得直乐,怪不得这丫头今日这么乖地跑到门口来迎他,原来是别有用心啊!
他伸手刮了下邀雨的小鼻子,笑呵呵道,“不是雨儿不行,而是爹爹太厉害了!等雨儿再长大点儿,可就说不定喽!”
小邀雨半信半疑,“真的?雨儿再大一点就能赢过爹爹了?”
“那是当然啊!”檀道满脸笃定道,“你可是爹爹的女儿。你看你的哥哥们,哪个不是有骁勇善战?咱们家的雨儿更是前所未有的厉害啊!”
邀雨听爹爹这么说,才终于又露出笑脸,一把搂住檀道济的脖子,甜甜道,“爹爹最好了!雨儿以后要像爹爹一样,当个威风的将军!比哥哥们都厉害!”说完仰起小脑袋做为威风凌凌状。
檀道济此时心情大好,乐道,“好!爹的好雨儿……”
他话还没说完,便突觉颈下一凉,顿时身体僵在原地!
邀雨小脸上挂满了得意又狡黠的笑,“今日可是爹爹输了,这叫兵不厌诈”说着,手中一个冰凉的小果子又顶了顶檀道济的脖子。
檀道济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好好好!爹爹输的心服口服。先是一剑攻其不备,再用一招欲盖弥彰,看爹爹上了你个小小美人计,就使出兵不厌诈!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小邀雨被檀道济夸赞的满意了,这才把果子递到他嘴边,银铃般“咯咯”地笑道,“爹爹吃。婶婶们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可甜了。”
想着女儿拿了果子自己没吃,特意留了给他,檀道济满足地笑道,“好,爹爹吃。”
父女俩正笑闹着,便听一侧传来妇人和悦的声音,“雨儿,不许跟爹爹胡闹。夫君你也莫再宠着她,好好女儿家,丝毫没个女儿家的样子。”
檀道济看向徐步行来的檀夫人,忙道,“你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你身子又不好。”他边说边抱着邀雨迎上檀夫人。
邀雨的小脑袋往檀道济的颈窝里一歪,告状道,“爹你看,娘老是说我没女孩儿样儿。雨儿是女孩儿啊。”
檀道济一手抱着邀雨,一手牵起夫人,不以为然道,“别听你娘胡说。雨儿怎么没有女孩儿样?难到都要像氏族的女儿才好?爹看咱家雨儿就挺好,独一无二,有乃父之风!”
檀夫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柔声对女儿道,“雨儿快下来,仔细别弄皱了你爹的朝服。”
小邀雨哪肯,搂着檀道济的脖子不撒手,“不嘛,不嘛,雨儿就要爹爹抱!”
这时,后院走过来了一个小男孩,看上去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瘦瘦的脸颊,身体却很结实。男孩走到三人身侧,规矩地作揖行礼,“将军,夫人,女郎的教习师傅方才请辞了。”
“又走了?!”檀道济惊讶道。
还不等男孩回答,小邀雨身子一扭,就从檀道济的怀里溜了下来,欢快地跑到男孩旁边唤道,“子墨抱!”
檀道济不免叹了口气,满含着醋意与哀怨道,“你这丫头,见到子墨就不要爹爹了?”
小邀雨冲他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子墨不一样!子墨是雨儿的!雨儿也是子墨的!”
檀夫人闻言连忙上前掩住邀雨的口,“别瞎说!哪有女儿家讲这么不知羞的话。”
檀道济再看子墨,那孩子脸上始终毫无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子墨出奇地沉稳,自从一年前被人卖进檀府,就一直做邀雨的剑童。邀雨的小脾气,连大人都吃不消,子墨却能应付得游刃有余。
这时檀道济才又想起方才子墨的话,忙追问道,“教习师傅为何要请辞?”
子墨不回答,只低头看着自己脚面。
檀道济一看子墨的样子就知道,铁定是自己女儿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捉弄师傅,才把人气走的。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个了。之前的要么被女儿气跑,要么便主动请辞说江郎才尽,没什么可教邀雨的了。短短一年不到,府里的教习师傅换了又换,却没有一个撑过一个月的。
檀道济低头看着女儿,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委屈地望着自己。虽然心知这小丫头定是装得一副可怜相,可一看到她,就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
其实也不能怪女儿,若不是自己朝务缠身,又怎会需要他人教导自己女儿?他转身招来了一个下人道,“再去请一位新的师傅来!酬金加倍。”
但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吧。
下人领了命,才一转身的功夫,便又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一个蓬头遮面的人。
前五章是引子的部分,节奏会比较快。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