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总持寺的时候,李业便表达出对高阳公主的排斥,话语之间粗鄙不堪,甚至还有恶意诋毁的嫌疑。
当初李钰差点因为这事,状告李世民,让父皇砍了这臭和尚的脑袋。
但慢慢的,李钰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小和尚,喜欢吃他做的叫花鸡,凉皮火锅,喜欢跟他天南地北的打诨聊天,喜欢听他讲一些乱七八糟但让人耳目一新的故事,喜欢他随口吟唱的各类风月诗词。
她曾经说过,唯有真正的大才之人,才能配得上高贵的自己。
辩机和尚就是大才之人,孔师程帅,甚至是自己的父皇都对他称赞有加,除了他出家人的身份略有不当,无疑是最配得上自己的人。
但……
李钰昂着小脑袋,感觉眼眶有些发酸,但又不想如此轻易的落泪,自己才不要这种小女儿姿态。哼,该死的臭和尚,惹本公主不开心,该打……
侍女小婵走进来,略有疑惑的望着李钰,轻声道,“殿下,陛下过来看您了。”
李钰深深舒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裙摆,盈盈走到门口,眼瞅着李世民穿过回廊远远而来,李钰直接伸手覆在门环上,砰的一声关上了闺门。
“不见!”
“……”
高阳心情不好,李业心情更不好。
从皇城出来之后,李业整个人浑浑噩噩游走在长安街头,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小施主,竟然是高阳?高阳,竟然是小施主?
怎么可能?
李业苦笑一声,李钰小施主必然是出自名门无疑,这一点从她的穿着首饰谈吐都可以看出来,但京中李姓豪门不少,不说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这等五姓豪门,单单李绩、李靖这等长安新贵,也不少于一掌之数。更何况还有李道宗这等皇亲国戚。
为何偏生就是李世民的女儿?
好吧,你是李家皇女我也认了,可李世民这些年躬耕不绰,生了二十多位公主,为何偏偏会是高阳那个命中煞星?
难道这就是佛门的因果劫数?
李业想不通。
“程大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钰是高阳公主?”李业歪着脑袋,一脸恼怒的瞪着程处默,说好的兄弟呢,说好的朋友呢,这种天大的事上竟然欺瞒自己?
友谊的小船不仅翻了,还被无情的捅出了窟窿。
程处默憨实的挠了挠头,“嗯……高阳公主的闺名,似乎确实取了钰字,不过俺也是后来才想到的……”说着一脸无辜的撅了噘嘴,“再说,之前高阳公主不是女扮男装吗?俺哪得认识?”
李业抻着脖子,竟然无言以对。
好吧,自己竟然指望这个憨货,难道真被突厥刺客吓坏了脑子?
“辩机兄弟,俺也没想到你竟然和高阳公主相识,还是相交甚欢的好友,啧啧,果然不愧是俺的兄弟,有本事!”程处默显然没有往歪处想,一脸敬佩的问道。
“如今平安脱险,你算是大功一件,咱要不要找地方喝酒,庆祝一番?”程处默搂着李业肩膀,挤眉弄眼道,“听说添香楼又新来了两个姑娘,肤白貌美,关键是屁腚儿够大,要不要去见识一下?”
李业顿了一下,道,“我师叔应该合你胃口,你去找他吧。”
玄德在明德门前救了自己之后,原本应该进宫面圣的,谁知道这和尚竟然牛逼轰轰的一摆手,言称出家人不染功名,拒不拜圣,然后扬长而去。
某一瞬间,李业竟然对那家伙产生了莫名的崇拜。
只不过再一想,怕是这会不知道躲在哪家妓馆勾栏,抱着大屁股婆娘哼哼哈嘿,李业心中的崇拜感顿时烟消云散。嗯,审美观相冲,不与之为伍。
李业和程处默两人一路打打闹闹,非常抗拒的钻进了添香楼,刚刚坐定,就瞧见戴着怪异儒生帽的李思文和黑壮硕尉迟宝林钻了进来,一阵大呼小叫。
看李业并没有受伤之后,这伙痞子青年顿时踏实了下来,“辩机兄弟真乃神人也,这一趟不仅有了护圣之宫,还认识了高阳公主,啧啧,得亏是出家人,不然平步青云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啊。”
李思文大巴掌拍着李业的肩膀,一边有些恼恨,“只不过让某不忿的是,竟然让程处默这等夯货占了便宜,长街救驾啊,吹出去都倍有面子。”
程处默抚着大髦内黑黢黢的胸毛,扬天张狂大笑。
尉迟宝林端起酒咚咚干了两碗,擦嘴嘲讽道,“这事没法比,就你这小子的身板,还真没有跟突厥刺客掰腕子的资本,那伙卷毛狗可都是阿史那暗中培养的死士,若长街救驾的是你李思文,怕李家叔叔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李思文大怒,“某可是文人,跟你这等粗鄙夯货不一样,再说,辩机兄弟这等娇弱的身板,不同样成了护圣的功臣?”
尉迟宝林哼哼阴笑,一众人端起酒碗大口干的畅快,闹成一团。
李业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混在这货人当中,被迫喝了小半碗金露,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李思文压低声音,忽然道,“这次的事可闹得真不小,据说太极殿陛下大怒,勒令彻查此事,刑部李道宗亲自出马调查,翻出了不少和阿史那有勾结的朝臣,短短小半日时间,被抓入狱的多达数十人,其中五品以上的官员,超过了双掌之数。”
尉迟宝林哼道,“这等本就是抄家灭祖的大罪,某早就晓得,得有不少人人头落地,以泄陛下之怒了。”
李业默默地喝着酒,也不插话。
“阿史那身份敏感,和漠北阿史那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漠北又与薛延陀真珠可汗相近,我怀疑这事,怕会与北方战事扯上干系。”李思文沉思了一会,说道。
李业倒是有些惊奇,这等国公之后虽然看着顽劣,但眼光与嗅觉,确实不是常人能比的。
“这等话还是莫要胡说,喝酒,喝酒。”一众人推杯换盏,转眼就喝的面红耳赤,李业酿制的金露虽然大受欢迎,但后遗症也很明显,原本敢端着大碗吹牛打诨的众人,慢慢的换上了小碗,最后又换上了酒杯。
就在众人喝的快醉的时候,段瓒不知从哪儿摸进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你们听说了没有,被押解入狱的阿史那结社率,死了!”
众人悚然一惊,醉意顿时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