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欢好气又好笑的捏了捏江亦欢的脸说道:“像世间万物也会寿终正寝灰飞烟灭一样,终有一日我也会身归天地,或是成为一粒尘埃或是成为天边一颗星。我无法始终拉着你的手走,总会有某个渡口会使我们分别。到时谁又能像我一样护着你?你是下一任的族长,凡事不可太过依赖。姐姐在此处不得不再与你说一遍,人世间多得是恶人,谁都不可相信,唯一能够相信只有自己。”
江亦欢从未见过姐姐这般严肃,于是点头应允。鲛人深海而居,不废织绩,自从那日灯会一别江亦欢便回到龙绡宫中引月光为长线织就鲛绡。望着那一匹匹悬挂着薄纱,日子便从梭间而过。
柳东篱暂辞蓬莱仙山告别师父回到国师府中,回想起那日江亦欢不谙世事的模样不免失笑出声。檐雨像断了线的念珠滑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柳东篱放下珍珠般的白玉盏望着这一场不甘停歇的烟雨,想着自己自幼体弱多病被师父化上蓬莱仙山修炼,早已经识妖无数,乞巧那晚见得小妖女却是无由的熟悉,仿佛早就已经认识了一千年一般,使得原本想揭穿她的心,也早早就夭折了。
身后发出一连串咳嗽的声音,看清来人原是阔别十八载的父亲。
只见柳茕将一个木匣子交到柳东篱的手上后才说道:“这是你母亲托人从南庄送来的,她在修行,你们不宜相见。在蓬莱你师父可好?”
“师父老人家一切都好,这次回来就是看看父亲母亲。这么久了,母亲还是不愿意回来吗?”柳东篱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茕闻言只淡淡的看了柳东篱一眼说道:“我和她早已恩断义绝,不到黄泉,誓不相见,何谈回来?快休提她,最近贵妃甚是得宠,天子也甚是看重咱们家。改日你便进宫看看你姑姑去,阔别十多载回来总得去请安问好才是。”
语罢,柳茕便离去。柳东篱看着手中的木匣子打开一看竟是一封书信和一张护身符。书信里满满的都是母亲对儿子的思念。
柳家世代为除妖师,自从柳贵妃深受恩宠之后,柳家便一夜之间从小门小户成了人人敬仰的国师府。柳夫人因看不惯柳茕用极其残忍的手段炼化无辜或为非作歹的妖,便多次劝解。劝解无效之时对柳茕失望之余便提出了和离到了南庄外的寺庙修行。
柳东篱心想这后宅之中怨气极重,多半是因为父亲炼妖时不曾炼化他们的怨气。如果后宅总是被怨气所扰,母亲的离开也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近日来柳茕似乎总忙于炼不死丹而无从顾及柳东篱,于是柳东篱入宫见了柳贵妃。这柳贵妃早已到了而立之年,可相貌看起来却仍然与少女无异,身段自是婀娜的。
谈话间柳贵妃问道:“难为你来看我一趟,倒是你有心了。阔别十数载,你在蓬莱仙山跟随菩提子修炼,不知进益了没有?”
“东篱自是不敢怠惰。”柳东篱说道。
柳贵妃剥好一颗冰水湃过的葡萄递到柳东篱面前,半启朱唇说道:“既然跟世外仙人学的仙术,自然要以荡平妖孽为己任。”
柳东篱接过那颗剥好的葡萄向柳贵妃行了行礼说是不扰贵妃休息就借口退了出去。
“等等,颜川那丫头听说你回来了,开心不得了。近日来请安也勤了些,既然来了就瞧瞧她去。”柳贵妃说道。
柳东篱听罢于是辗转到了枕香宫中,百里颜川早早站在宫门口,一见着柳东篱便蹦跳到柳东篱的身上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柳东篱笑道:“颜川妹妹,别来无恙。”百里颜川松开柳东篱紧紧的挽住他的手傲娇的说道:“我几次差人到国师府上,好几次你都不在府上,好在你来给母妃请安,我才见到你。”
百里颜川一言一行引来周围不明所以的宫女偷笑,不一会便到了正殿,百里颜川捧来早已沏好的碧螺春递到柳东篱手上。柳东篱接过茶,细细呷了一口。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但看那百里颜川生的一副好皮囊,一张白皙的鹅蛋脸上,眉不画而翠,一双清澈的杏眸,唇不点而红。虽是风情万种的柳贵妃之女,却少了三分妩媚。多了几分娟秀与素雅。
见柳东篱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百里颜川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东篱哥哥,我脸上可是有脏东西?”
柳东篱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解释道:“没有…颜川妹妹倒是越长越看好了。”
百里颜川娇羞的低下头说道:“谢谢东篱哥哥夸奖,马上就要传晚膳了,东篱哥哥不妨留下来用膳,陪陪我?”
柳东篱见其眼中的急切的期待,于是便答应下来。饭毕,又与百里颜川闲话。不知不觉一轮半月已从红墙外慢慢的爬上来,挂上柳梢,柳东篱见时候不早着急请辞。百里颜川自是依依不舍的,于是跑进卧房中取下一颗红色形似泪珠的珠子送给了柳东篱以聊表心意。
这颗红珠色泽金红,却不似寻常珍珠那般清明透亮,倒是有些浑浊。只见百里颜川说道:“赠你。”柳东篱只当是表妹的一片心意并未多想就收下了。百里颜川目送柳东篱远去喃喃说道:“表哥定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
龙绡宫内一名唤碧鸯的女侍卫形容慌张的跪在江若欢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族长,出大事了。”
江若欢摆弄着刚织好的鲛绡转过身来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碧鸯带着哭腔颤声说道:“您快到宫门前瞧瞧去吧,大事不好了。”
江若欢大步流星的行到龙绡宫门前,映入眼帘的是三位遍体鳞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族人。江若欢见此情景心知不妙,于是强行渡了些灵力给他们。
于是其中一位虚弱的说道:“族长,我们前些日上岸去采撷海面上的夕阳,想要在二殿下的千岁生辰时奉上与众不同的礼物。谁知不幸遇着几位巫师,他们强行将我们捕捉。只听其中一位巫师说我们鲛人泣下的鲛珠世间罕见,若是能够奉给皇帝,自是前途无忧。我们几个抗死不从,于是这些丧尽天良的巫师,便用最残忍的手段逼迫我们哭泣。他们一刀一刀的刮掉我们的尾鳞,若还不从便用辣椒水洒进我们的眼睛。伤痛难忍之下我们泣下了血珠,谁知他们贪得无厌,说我们的血珠不值钱,于是想将我们扔进炼丹炉中,巫师说我们鲛人一族长生不息,是不死丹的药引。好在趁着那群士兵喝醉酒,我们几个用微末的法术解开绳索,侥幸捡回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