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慈宁宫。
“臣妾参见母后,拜请母后金安。”顾九歌殷殷切切的朝着首座上的太后拜下去,赤金额饰泛着尊贵的冷光。
秦国太后是一副雍容的长相,此刻却也是和颜悦色的对着她,温声道:“快起来吧,往后你便是六宫之主,大秦比不得楚国富庶,在此地待的可还习惯?”
顾九歌缓缓直起身,杏枝忙在一旁扶着她,昨夜的欢愉感还在,遗留下来的还有双腿间的隐隐作痛,她的唇角却流淌着幸福的微笑,低声答道:“回母后的话,臣妾很是习惯,劳您费心了。”
“哀家这个皇儿惯是不会照顾人,实则外冷内热,之前发生的事,皇后还是不要太往心里去。”太后意味深长的瞟着她。
殿内焚着寿金炭,顾九歌的身上一阵暖茸,但心头却是微微一紧,连忙道:“臣妾明白,陛下国事繁忙,为人妻者理当体贴。”
像是对她一席话还算满意的样子,太后不再纠结于她,而是转头唤了一声:“阿姩。”
不知是心有所感,抑或是命中注定,这分明是顾九歌第一回见的苏余姩,待那粉衣倩影轻飘飘的从后殿走出,露出那张人比花娇的容颜时,顾九歌的心突如其来的一阵恐慌,可她分明从未见过她。
“奴婢参见太后,参见皇后娘娘。”
苏余姩柔柔的声线在殿中响起,顾九歌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冲她浅浅的笑了笑,太后宠溺的颔首:“你这孩子……哀家这脑袋最近疼得厉害,你快替哀家看看。”
不等苏余姩答,顾九歌便已是一脸的关切:“母后没事吧?臣妾在闺中学过一些推拿的手艺,母后若是不嫌弃……”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太后娘娘的头风乃是旧疾,需在头顶穴位施针方可缓解,并非是简单的推拿便可奏效的。”苏余姩并未偏头看她,而是一边取出了细针至烛火处灼烫,一边低声回了她。
顾九歌一时有些尴尬,连忙点了点头,太后见状冲她摆了摆手,面上一片和善:“皇后有孝心,哀家知道。”
殿内再无别的话,顾九歌便看着殿上的两个人,堂堂大秦皇后,在这一刻却莫名觉得像个外人。
“陛下驾到——”
就在一片沉默的时候,门口一声刺耳的高呼打破的殿内的平静,顾九歌一下站起身,有些期盼的看向殿门的方向,就连此刻正在给太后下针的苏余姩也不禁动作一顿,悄然抬眼。
君珩身着一袭玄色龙袍从宫门处走来,恍如天神般的容颜不苟言笑,沿途皆是跪拜一地,顾九歌有些兴奋的走上了前,藏了星子的眸仰头看着他,粲然一笑:“臣妾参见陛下。”
“……平身。”他匆匆移开了视线,不愿去细想那双星眸中隐藏着的爱意,而是将视线不留痕迹的在殿上苏余姩的身上扫了一圈,这才微微对着太后低头,“给母后请安。”
苏余姩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微微低眉,被藏起来的双眼分明已然红了一圈。
太后微微睁开眼,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笑骂道:“皇儿真是长大了,知道哀家宫里有美娇娘在才过来请安,谁不知你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君珩薄唇微扬,眼神意味深长的看向了站在太后身边的苏余姩,后者也垂眸笑了,只是十分不露痕迹。
也许是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九”字,顾九歌眨了眨眼,心中竟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是太好受。
好好的一场拜见就变成了各怀心事的鸿门宴,君珩与顾九歌纷纷起身离去,路上君珩借故先走,顾九歌恭送了他,哪知在下一个角落处,她突然就听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陛下,别……若是有外人……”
“阿姩,朕好想你。”
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滑入她耳畔的一刹那,顾九歌的在瞬间仿佛惊雷过耳,整个人顿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杏枝一贯最是心疼她的小公主,闻言顿时瞪大眼睛怒喝了句:“欺人太甚!区区秦国,竟然也敢这样欺负您,真当我们楚国无人了……”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曾经楚国最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此刻满脸哀求的拉起了她的手,用低弱的嗓音向她开口,仿佛一头受伤的小兽:“杏枝,好杏枝,别说了,我们走吧……”
杏枝心疼的跟什么似的,曾经在楚国,有楚国陛下护着,兄长宠着,她们的公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这才嫁来秦国几天,就……
顾九歌硬是拉着杏枝走了,身后是踩落了一地的桃花瓣,在风中破碎,仿佛她短短几日便有些千疮百孔的心。
……
一路往未央宫的路上走回去,顾九歌甚至都想不起用轿撵,就这么落荒而逃了。
途径过一处廊桥,顾九歌有些怕高,只敢走在廊桥的正中间缓缓的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皇后娘娘留步。”
顾九歌回过头,努力藏起自己眼中的惊惶,是为这廊桥,自然也是为了面前笑意盈盈的苏余姩。
“方才在殿中,陛下与奴婢……不知有没有让娘娘不快。”苏余姩款款走来,笑意不减,“奴婢同陛下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自是好的,但请相信奴婢,陛下心中是有娘娘的。”
顾九歌有些胡乱的点头,到底没失了仪态,她贵为一国公主,此刻竟是觉得自己输给了一介下人,只因君珩对她截然不同的态度。
“陛下近来国务繁忙,奴婢也有一段时日未见到陛下了。”苏余姩微微垂下眼,清雅如一朵白莲,“此刻终于见到了,总算是得偿所愿,故而才情不自禁,还请娘娘万万不要介意。”
顾九歌有些无措的揪紧了自己的衣裳,但还是稳稳的站在原地,保持着她身为公主和皇后的仪态,好半天才开口:“劳……有劳你了。”
说完她便后悔了,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不劳烦,对陛下,奴婢总是比娘娘您了解的。”苏余姩撩起一簇发,微微一笑。
顾九歌还未反应,杏枝在一旁就已经瞪起了眼:“这就是你跟皇后娘娘说话的态度?没规矩的狗奴才!”
说完,她猛地上前一步推了她一把,分明是没有用力的,可苏余姩的脚下却踉跄了好几下,突然就来到了阶梯的边缘,随着一声惊叫,她的身影仿佛一只破碎了的蝴蝶,翩然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