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俊诚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只感觉当头被砸了一记重拳,眯起眼睛看着云凤:“……你什么?”
云凤窘迫的咬了咬唇:“我……我想回去了,我不见了,家里一定急死了。(手打)”
阮俊诚一双眼定定看向云凤:“凤儿,你真的要走吗?”那一脸的不舍、心碎和压抑看得云凤的心忍不住都软了下来,却只是咬牙别转了面孔:“对不起,阿诚,都怪我,是我水性……”
阮俊诚愣愣站了半天,他原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心痛得急了,才知道云凤已然变了心肠了。
他一面恨峙逸居然能把云凤这样的哄得变了心,一面无名火就焰腾腾烧将起来只因云凤的背叛。脸上却还是继续做出一副温柔无害心碎不舍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如果你真的想回去,我派人送你回去便是。”
云凤喜不自胜:“真……真的吗?”
阮俊诚作出一副心酸的笑颜:“我什么时候舍得骗过你,难道我们曾经的感情竟敌不过一个他吗……”
云凤低了面孔,眼中几乎窘迫得涌出泪来:“是我对不住你,……可……我已经是艾家的人了……你还是另觅佳偶吧,我原本就配不上你……”她自惭形秽得几乎不出话来了。
阮俊诚许久不话,竟笑了出来,温和道:“凤儿既做了决定,我自然无话可,只是我担心艾府凶险,先前如若不是我相救,保不齐你此番要遭到何等劫难……此时想来当时光景,还是瘆人得很呢。”他原是不想放她回去,不过是先之前那番话让她放下戒心,如今再慢慢瓦解她的去意。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他此时暂且为了大局放过她,待他成事之后,便有她好瞧的。
阮俊诚一边着,一边暗暗打量云凤神色,却见她哪里是听得进去,一双眼睛虚晃晃的也不知道望着何处,分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阮俊诚见她这副模样,此时恨不得将手放在云凤喉间,杀之而后快。
众人皆言妇人水性,他只当人与人还是有不同的,今日见云凤这般,却同那些下贱货色又有甚区别?
是他往日里高看她了,什么前朝公主,什么本性忠贞,是他阮大瞎了眼。
他想象不到自己从就为复国而被苦苦培训,喜怒不形于色,察人于微毫之间,这种种识人之术,他不可谓不精,不可谓不专,竟也在她身上栽了个跟头。
阮俊诚心里有恨,针扎一般疼痛,痛得几乎无法纾解,转念一想,自己身份尊贵,区区云凤不过是他棋局中一枚子而已,却让他莫名牵动到此,如此的话,复国大任却该当如何呢?
心里渐渐有了念想,面上就越发平静起来。
云凤心中知道阮俊诚乃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绝不会为难自己。
她本还害怕这些年他遭了这么些磨难,怕是同从前不同了,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出这番话来,打击有多大,可是无奈她已然背叛了他,便不想再欺瞒于他,不论如何都是要出来的,硬着头皮把话完,见阮俊诚这温和样子,只道自己先前是想岔了的。他同先前没什么不同,还是菩萨一般的好性情。
云凤开心一笑,捉住阮俊诚衣袖:“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我便知道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如今我们既然做不得夫妻了,做兄妹也是可以的,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外漂泊,一定孤独得很,待我遇上合适你的好姑娘,我便介绍给你……嘿嘿,看我傻的,我每日拘在艾家大宅,又能有什么合适人选?还是你自己在外多多留意的好。”
阮俊诚的心如被刀锯一般疼痛,嘴里阵阵发苦,面上却温润摇头:“我哪里顾得这些?”
云凤越发愧疚起来,赌咒道:“待我碰到极好的女子,我一定让她认得你,你这样的人品,纵是天上仙子都配得起的。”
阮俊诚扑哧笑出声,心里却在淌血,他从前笑她笨,却也怜惜她的娇憨,如今这娇憨竟化作一把利刃,狠狠插在他的心头:“你得这样好听,为何却要弃我?”他声音如珠玉落盘,娓娓道来,不过一句话其中婉转周折,听的人心都痛了。
云凤神色有丝黯淡,埋头道:“怪我自己没福,遇上了那么个冤家。”
实话,见阮俊诚如此好话,云凤的心里还是有几分难受、堵得慌,少年夫妻、曾经患难与共,离别三载,他却这么轻易的放弃了。可是不放弃又如何呢?难道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就连她都知道,这不过是痴人梦罢了,突然就恨起来,他既然不能在她嫁人前找到她,如今找到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也许是不再深爱了,这恨意恍惚得很,似是在心上轻轻扎了一下,远没有什么切肤之痛的感觉。
如果他对她的爱不过如此,那么这背叛也就不会伤他至深,这么想来,她又忍不住松了口气。
阮俊诚注视云凤良久,还是忍不住问:“他真的那么好吗?”这声音虽然努力压制,却还是透出一股苦涩。
云凤想了想:“若好与不好,他人品什么的同你比差得远了,肚子里的书也没几本,名头叫得好听,什么榜眼郎,不过是为了当官才读的书。如今在朝里不过也是凭着一肚子坏水同一笔好字胡混罢了……我从前以为自己原是配得起你的,现在想来,是我痴人梦,你应该值得更好的。”云凤一直在心里觉得艾峙逸是个市侩人,如今似是找了个好理由把他臭损了一顿,她想阮俊诚一定是还有一些难过的,她只盼着自己这么可以纾解他心中的郁闷。
阮俊诚见云凤一边数落艾峙逸,一边脸上还漾着甜蜜的笑容,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几乎失控,却还是忍住,试探道:“既是如此,他有同你提过什么吗?我听那日他带你去看戏,还见过了那太监郑福喜,他们有同你过什么吗?”
云凤恍惚摇头:“什么?太监?”她原是都忘记了她曾见过谁了。
阮俊诚见云凤这般表情,心中了然,云凤不会骗他,看来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艾峙逸原再漩涡之外的一个人,竟将她瞒得滴水不漏,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这么想来,阮俊诚心中复又生了不祥的预感。
云凤见外间天已大亮,知道这已是二天了,心里盼着回去,一脸的急不可耐。
阮俊诚在心中冷冷一笑:“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去可好?”
云凤头:“好的,我定会再来看你的。可是你自己也诸般心,你……”
不待她一番话完,阮俊诚一双眼睛深深看她:“你私自出来见我,你不怕被他知道吗?”
云凤知道峙逸脾气,深知不能让他知道阮俊诚还活着的事情,一脸严肃道:“我定然不会让他知道分毫。”
阮俊诚看到她傻兮兮的打包票,继续道:“你此番回去,他自然会问你那三个杀手是如何死掉的,你如何作答?你如何才可以出一个好的谎话把他瞒骗过去,你想过吗?”
“我……”她不出话来了。
“你也知道我如今的下落若是被人知道,便唯有一死了。”
大冷的天,云凤鼻尖都沁出汗珠子来了。绞着手中帕子良久,忽而福至心灵:“我便我昏厥后便人事不知,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身处某地,你看如何?”
阮俊诚看傻瓜一样的看她,却笑起来:“这样倒也好。也不失一个好法子。”他并不怕艾峙逸知道了他的行踪,实话他此时倒是有些兴趣想要会会他。
云凤被夸得笑起来,又道:“京里总是危险些,你要多加心啊。”
阮俊诚头道:“我此番回京原是有要事在身,一是为了寻你,二却还要寻另一样东西。”
“什么?”
“那东西本是我们阮家家传,后来当年被你爹得了去,这对我家极其重要,所以我务必追回,如今我遍寻不见,不得不问你,你爹临刑前可是有留下什么给你吗?”
云凤皱眉回忆:“我原是去探望过他,却没有给我什么东西,许是留给我继母和云英了吧!”
“绝对不会,这件东西他只会给你。”
云凤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重要东西?只会留给我?”
阮俊诚望着云凤的眼睛,一瞬不瞬,许久。
时隔多年,云凤再想起这一刻,都会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单纯,他分明是在谋划如何欺骗她,她却以为他是那般真诚,可是想到此后种种经历,却还是忍不住又流下泪水。人生诸多心酸,尝过了才会知晓,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云凤看着阮俊诚真诚双眼,有些不知所措,讷讷问道:“……阿诚?”
“……你知道当年你爹为什么要告密陷害我们阮家一门吗?”阮俊诚似乎是极其不想,却还是出来了。
“……我爹……他真的……当年竟真的是他?”
阮俊诚神色凝重:“就是为了将那件东西据为己有,那件东西对我们极其重要,我已经派人查过了,那东西不在你继母和妹妹手中。”
云凤有些恍神:“这么来……”照着阿诚这般,他们之间本是横亘着血海深仇,难怪他当初不告诉她他还活着,难怪他一直不来找她,如今他却还是待她这般好,云凤忽然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了。阮俊诚的形象在她心中越发高大起来。
“所以,凤儿,你务必告诉我,你爹临终可有给你留下了什么吗?”
云凤想了想:“……只有几枚簪子,不过我爹那是我娘的。”
阮俊诚心中大喜:“你可否把那簪子给我一看?”
“……那簪子在艾府。如果你送我回去,我就想办法给你。”
阮俊诚心中有疑问,莫不是云凤看出了什么,所谓取簪不过是缓兵之计?但是以她此时对他的信任,当是不可能,这才头道:“好吧,我这就命人送你回去,若日后我要联络你,自会派人寻你。”
云凤想着终于可以回去,见到峙逸,心头一暖,不经意间面色稍解,甚至唇边含笑。
这一番女儿态看在阮俊诚眼中却刺眼得很,他此时心中只是盘算如何让那姓艾的生不如死,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阮俊诚默默注视着云凤良久,冷笑:公主,除非我不要了,不然,你岂能逃出我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