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卓老老实实地回答，“给你擦眼泪。”
“你……！”沈夏千刚刚才哭过，一时间气得眼前有些发黑，她伸手扶一下墙，忍怒道，“你以为我是在问你话吗！”
鸣卓疑惑，“那你问谁？”
“……”
沈夏千觉得“我是在发火”这句话要是挑明了说，就好像自己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她冷了眼眸，放下手，抬步欲走。
鸣卓见她沉默，想起自己追出来的缘由，认真道，“你不用自责。”
沈夏千脚下一滞，她眼睛微微向上，冷冷盯着眼前的少年。阳光照亮他的脸，他脸上的病态并没有消失，反而被强烈的光衬得更加苍白。她从来没这么近看过他，也从来没发现那双眼睛深处竟然有隐隐的蓝色。
少年凝视着她，在他真诚目光的注视下，她都快相信他真的会跑来安慰她了。
鸣卓没看出她不喜欢这个话题，继续道，“他们出车祸和你无关，你不要太难受了。”
沈夏千沉默着一瞬，问，“我什么时候自责了？”
鸣卓一怔，才发现女孩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挑起了一个错误的话题。
“我会离开的，”女孩的神色越发冰冷，“等爸爸醒了我就走。”
“你，为什么要走？”
“我不走你多难受啊，”沈夏千冷笑，“在这里就不用装了，害得你妈妈出事，你更讨厌我了吧？”
鸣卓眉头微皱看着她。
“所以，”沈夏千攥紧手指，“用不着你特地来提醒，我会走的，不会妨碍你们一家人。”
鲛人少年不太懂她的思路，自己的话哪一句不对吗？他试图挽回，“我没有那个意思。”
“嗯，你没有说。”女孩深呼吸，继续往前，“都是我自己想多了而已。”
鸣卓此刻才知道苏绛那句提醒的可贵。他原来以为是自己挂电话断了交流让沈夏千误会，没想到他就算跑来宽慰也没用，沈夏千此人理解力竟然如此差劲！
一个思绪的功夫，沈夏千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鲛人少年觉得追过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让她走了。他停在原地，纠结了几秒钟，还是掏出手机给言淮发了信息，说了现在的情况。
回到病房后，鸣卓发现气氛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凝重。确定沈翌没有太大的危险后，牧青研稍微放下心来。而苏绛似乎是有着和任何人沟通的能力，虽然是初次见面，牧妍青似乎对她颇有好感。两人的存在让房间里冷漠减少了许多，沈夏千掏出一本书读着，她的安静也显得不那么突兀。
鸣卓看到沈夏千旁边的椅子还空着，于是坐了过去。隔了一米的距离和一盆绿萝，他发现女孩不动声色地把身体转向了另一侧，只留给自己一个能看见后脑勺的侧影。
鸣卓：……
晚上饭点的时候，言淮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具体情况。鸣卓让他不用担心，目前众人的核心都是重伤的沈翌，估计自己是没有被关注的机会的。
结束通话，鸣卓有些饿了。他出了医院，随便买了点东西，当晚饭带了回去。他找回病房，正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女孩子无法克制的抽泣声，还有温和劝慰的声音。
鸣卓默默停下。
病房里，刚刚苏醒的沈翌正努力哄自己的女儿。
沈夏千握着他完好的那只手，一味地哭泣着。沈翌反握住她的手，“别怕，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嗯，”沈夏千点头，“没事了。”
“傻孩子。”
沈翌已经许久没有见她了，此刻她的眼泪正唤起他心底深藏的感情。他想起自己对她的爱，因为她母亲的去世而加倍珍惜自己唯一的亲人，但不知为何，那种珍惜竟然曾经消失在他的心中。如今看见她，那些沉睡的情绪像是春天的树木一样复苏，叶子转瞬间就占据了整片森林。
沈夏千泣道，“我好想你。”
“我不就在这里吗？”沈翌笑，“好久没有看见，你都长得这样高了。”
沈夏千默然不语。
沈翌心疼道，“别哭啦，眼睛都红了。”
女孩克制住眼泪，“嗯，不哭了。”
沈翌慢慢转过头，去看牧妍青。后者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两人的目光安静地触碰，没有任何言语，却流转着款款深情。
女孩松开父亲的手，低声道，“哥哥出去这么久了，我去把他找回来。”
“阿衡应该快回来了，”牧妍青开口，“你不用急。”
鸣卓听见他们谈到沈秋刀，推门走了进去。三人的视线同时集中到他身上。下一秒，沈夏千就收回了视线。
女孩看一眼苏绛，然后道，“我出去一下。”
沈夏千走过来的时候，鸣卓下意识想给她让路。但见她满脸清冷决绝的模样，忽然想起先前那一番争执来。
鸣卓问，“你要去哪？”
“出去透透气。”沈夏千回答得平静，她绕过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苏绛知道她是直接离开，但看着女孩的背影，她却没有追出去，目前最让她牵挂的是鸣卓和沈秋刀家人都相处。
鸣卓迎着沈翌探查的目光，抬头看他，“叔叔。”
“嗯，”男人并没有对他这个称呼提出异议，“让你们担心了。”
鸣卓放下手里的东西，“没事就好。”
“车祸处理得怎么样？”
鸣卓不解，苏绛替他回答，“我请了旁人帮忙，他弄完应该就会来这里。”
沈翌看向房间里这位陌生人，牧妍青解答了他的疑惑，“她是夏千的朋友。”
沈翌有些奇怪，“夏千怎么会有你这样年纪的朋友？”
苏绛微笑，“邻居。”
牧妍青问，“那我们这次来是帮她搬家，你们以后是不是少了交集？”
“搬家也是一起的。”
……
交谈了一会后，苏绛便提出离开。鸣卓送她出去。
鸣卓道，“夏千直接走了吗？”
“是的。”
“沈翌似乎一直在等她回来，他也记得沈夏千啊。”
“那是因为我在，”苏绛道，“我以她朋友的身份待在那里，沈翌和牧妍青就会记得她离开的事情。”
“那你走了呢？”
“失去维系，夏千就会从他们的印象里淡去。”苏绛道，“我去试试劝她回来。”
“一个人面对他们两，我有点紧张。”
苏绛拿出一段干枯的花梗，“要是情况不对，把这个折断。李重光会出现”
“他？”
“帮忙处理车祸的就是他，随时可以救场。”苏绛道，“小心应对。”
鸣卓点点头。
回去后待了一会儿，两人果真都没有想起沈夏千。但沈翌却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牧妍青宽解道，“别心烦了，你就当我们一直想要的假期来了。”
“不是因为这个，”身为父亲的沈翌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他心里某个角落的森林枯萎了，连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而他只觉得少了点什么，却不知道这怅然若失的感觉从何而来。或许心底还是因为这场意外之祸有些自责吧，他摇头，“算了，没事。”
“不知道带给阿衡的东西有没有撞坏。”牧妍青忽然想起来什么。
“在后备箱，”沈翌道，“应该没事。”
“东西坏了没关系，你们没事就好。”
“不好奇我们给你带了什么嘛？”
鸣卓最不想谈论到细节，“……是什么？”
“是你很想要的，”牧妍青笑一下，“猜一猜？”
“……”鸣卓捏紧自己口袋里的花梗，“真的吗？我想要的东西？”
“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一些事情，但是爱好总归不会变吧？”沈翌道，“你妈妈可是特意带过来的。”
鸣卓只能希望李重光出现的速度能快一点，他快要折断花梗的时候，忽然间，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屋外已经暗了下来，走廊上的灯光投下纤长的人影。
鸣卓顺着那道影子看过去，沈夏千就站在门外。
PS:其实，脑震荡和骨折是什么个情况我自己也不是很了解。还有大人我是真的不会写啊……写不了解的东西就有种莫名的尴尬。如与事实违背，那就把这文当架空世界观好了。「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