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唐这辈子连鱼都不敢杀，却在昨晚的暴雨中体验了一把杀人犯的心理活动。车身碾过阻碍的颠簸感还有所记忆，警察却认定被压男孩当时是恰巧处于两轮之间才逃过一劫。至于不能行走，可能是被吓得没缓过来。
苏黎唐怎么可能相信？！
可少年确实安然无恙甚至活蹦乱跳。
怀着一探究竟心跑来这里，一进门就看见昨天自称无法行走的少年身姿矫健地爬上了吊扇，以及他一系列诡异的言行。
果然，是压到了脑子吧！
既然是自己犯下的错，苏黎唐也必须承担。她手一挥拦着了他，后者听完她的话，直接弯腰从手臂下面钻出去，走开了。
“喂喂喂给个回应啊！？”苏黎唐转身就追，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罢了，他不愿意自己强追上去也没意思。苏黎唐只能按下好奇心回头再议。
走之前她决定顺道去拜访一下自己曾经的老师。聊了一会苏黎唐告辞，才出高二教学楼，就看见前面钟楼下面聚集了一批人。
苏黎唐站定片刻，还是顺从了心意跑过去凑热闹，“你们在干嘛啊？”
被询问的男生也是有点懵，“好像有人要跳楼。”
“啊？！”苏黎唐忍住惊讶。当年她高考前也闹过跳楼的事，但是现在新学期才开始，得多大刺激才能这么早就绝望？她抬头看去，逆光让她微微眯起眼睛，只能看见钟楼上一个隐约的身影，然后——
“沈秋刀？！”
正巧校方的人在询问跑上去的人是谁，苏黎唐立刻跟他们说了沈秋刀的情况。无措地等待着学校的消息。一个清秀的女孩上去后，沈秋刀很快被带了下来。
一下来，围观学生纷纷鼓起掌来。苏黎唐顿时替沈秋刀觉得臊得慌。而少年只是微微抿起嘴角，似乎还搞不懂目前的状况。
苏黎唐自然是想要上前去和沈秋刀说上话，但是少年却被学校的人迅速带走了。
学校让大家散了，随后将意欲跳楼的少年带到了保卫室。鸣卓被好几个奇怪的人围坐盯着看，默默觉得自己可能又闯祸了。
昨晚那些人也是这么看自己的，不过那些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空气里也有相当刺激的味道。
枯等了十几分钟，易连城终于赶了过来。
本来是没有课的一上午，难得悠闲地陪着老婆，却突然接到班上同学跳楼的消息，吓得他连解释都来不及立刻往学校赶。
“你这个孩子啊！”沈秋刀的班主任上前把他拉住，“你是要吓死我？”
鸣卓对人类长相还记得不是很清晰，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也就乖乖听了教训，“嗯。”
“为什么要跑到钟楼上去？”毕竟是自己班上的孩子，沈秋刀的心性他还是摸得准的。这孩子死命闷骚的劲儿，就算想自杀也该是服毒跳水之类静悄悄的死法，而不是大庭广众被围观着跳楼。
“我看不到回家的路。”鸣卓耐心解释。
“你不会问人？”
“我不记得自己住在哪里了，”鸣卓宽慰道，“所以还算省了问别人的时间。”
“……不记得路了？”
“不记得。”鲛人少年认定人类也记不住才对，所以目光格外坦荡，“所以我上去看看路。”
易连城顿时目光微妙，旁边两个严阵以待的保安见这个架势也是懵了，感情这不是要跳楼，这是来整人的？
“我们去拍个脑部CT吧！”
“不要，”鸣卓想起最初的目的，“我要回家。”
易连城被气笑，“这么想家记不得路？”
“回家的路，”鲛人少年失落，“我看不见。”
易连城一深想，突然觉得沈秋刀这话里有话。他知道这孩子是重组家庭，保不齐所谓的“家”指的是自己亲生父母，而这次跳楼也是真的，只不过被劝下来了，所以用“回家”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即将为父的易连城心里顿生怜惜，恰巧这时候又来了两个人。保安立刻说这可能是一场恶作剧，而易连城怎么还能让他们刺激自己家学生，当机立断阻止了别人的苛责，拍拍少年的脑瓜，“走，回家。”
鸣卓努力站直身体，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出来之后，易连城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了很多话，鸣卓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核心倒是理解了：不能从高的地方跳下去。
因为跳楼会死啊。
……人类还真是脆弱。
鲛人少年默记了教导，保证“不会乱想”后，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安静。
虽然安静却并不安宁。被迷之生物吓到崩溃的心脏也恢复了镇定，少年发觉自己今天的表现——糟糕至极。
无奈地叹息，本想要数数尾巴上的鳞片分散一下难过的心情，看了看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被称为腿的部件，只能继续难过。
易连城又给沈秋刀父母打了电话，少年的继父和母亲表示会尽快抽空回一趟临江市，在此之前也会多打电话关系沈秋刀的状况。于是稍微安心了几分，又想起被自己弃之不顾的妻子，顿时再次忐忑了起来。
一人一鱼愁容满面。
易连城打起精神宽慰自家学生：“没事的，你爸爸妈妈都很在意你的，他们晚上就赶过来了。折腾这么久了，你饿不饿？”
“饿。”
“今天要不然去我家吃饭吧。”
“饭？”鸣卓愣一秒，“嗯，好。”
易连城家离学校有点距离，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打开门后易连城伸手拦住了鸣卓，“你等一下，我先进去。”
鲛人少年乖乖站定。易连城进去一会，他就听见隐约的责骂和告饶声，两三分钟后门才重新打开，一个肚子微微凸起的女性人类看了一眼鸣卓，“进来吧。”
鸣卓愣一下，他对人类五官的辨识虽然不敏锐，但是完全换了身形面貌他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变，变身术？！
确定和刚刚看见的完全不是一个人，鸣卓心道：了不得，我可是喝了女巫的药水花很久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个人竟然可以这么快就变换模样，而且连气息都完全改变。
他一时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握拳道，“我想学！”
穆佳雪回头看着自己老公的学生，好奇道，“学什么？”
“变另一个人出来！”
穆佳雪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肚子里的宝宝，瞬间被逗笑了，“可你是男孩子啊。”
“是啊！”你刚刚也是男孩子啊！
“咳咳，那你只能找一个女孩子啦。”穆佳雪招呼这个好玩的孩子坐下，“不过可别让连城发现了，而且还要等长大了才行哦。”
“啊？”
“行了别逗他，”突然出现之前的声音，鸣卓惊奇地看着穆佳雪，然后扭头，惊奇地发现刚刚那人又出现了。
“看什么看，”易连城放下碗，拿筷尾敲一下少年脑袋，“叫师母了吗？”
少年默默低头，“师母好。”
两个大人都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低落了下来，易连城心道不妙赶紧转移话题：“别说了，我把饭菜端上来，沈秋刀你要喝什么？冰箱里自己拿。”
鲛人少年伤心不已，摇摇头。
端上饭菜后易连城给穆佳雪盛了一碗汤后，见沈秋刀没有拿饮料，也给旁边莫名低气压的男孩盛了一碗。
“来，”一碗熬得浓稠乳白的汤出现在眼前，“喝鱼汤。”